不來看她。
薛睿看著她皺紋叢生的眉眼,依稀可辨年輕時候的溫柔美麗,可如今才步入四十歲,便已老態畢現,鬢生花白,卻是是這樣不見天日的年月蹉跎了她。
以前他不懂,孃親到底受了什麼刺激才會發瘋。犯起病來一副對他恨之入骨的樣子。現在他懂了,才知道事實如此不堪,她這半生的悲劇,皆由他這個孽障而起。
他心中苦澀。卻若無其事地陪著薛夫人聊了一會兒。自然而然地將話題帶到已故的薛皂身上——
“娘。我記得您說過,孩兒是娘隨爹在南方外任的時候生下的。”
薛夫人雙目無神地盯著他的肩膀,像是回想了一下。才點點頭,微微笑道:“是,你是在南方出生的。”
自從失明後,薛夫人的記性就變得很不好,以前許多發生過的事都忘記,不然就是模糊不清,比如三年前十公主病死,薛家遭難的事,她是一點都記不清了。
“那會兒爹在南方任的什麼職務?”他又問道,其實他早在一年前,就將薛皂曾經外任南地的事情調查的一清二楚,眼下一問,不過是為了最後確認一遍罷了。
“。。。好像是在蘇州,任的令郎。”
薛睿心中一沉,果然是蘇州令不錯。
“娘還記得我是幾月出生的嗎?”他小心翼翼地詢問,帶著不為人覺的緊張,只怕勾起了她的傷心事,令她再度犯病。
薛夫人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掌,面帶不悅,但是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傻孩子,問的什麼話,娘怎會不記得你幾月生的,不是前些時候才過罷生辰,你啊,是寶太十二年七月初九生下的。”
“娘莫氣,是孩兒問了傻話。”薛睿一面認錯,一面心想:
他的生辰八字一定不會是假的,不然從小到大卜兇問吉早就會露餡,可憐他娘將他生辰記得這麼清楚,卻忘記了他並非是她親生,也只有在她犯病的時候,才會瘋瘋癲癲大罵他是個禍根,可笑原來只有她犯病的時候,才是清醒的。
“城碧,你怎地啦,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薛夫人推了推他,她雖看不見,心思卻是敏感的。
“沒有,就是忽然想起了爹,”薛睿低聲道,“娘,記得您與我說過,爹是個豁達開朗之人,不拘小節,朋友遍天下。”
薛夫人嘆聲氣,卻又笑道:“是吶,你爹雖是士族出身,偏有一股俠義心腸,出門在外,總能交上幾門朋友回來,不拘人家是什麼出身,是貧是富,就連那江湖中的遊俠兒,他都能與人稱兄道弟。”
薛睿趁機詢問:“爹在蘇州外任了三年,當時有沒有格外親密的朋友?”
“。。。。。。‘薛夫人這回想的久了些,她兩眼失焦,睜一會兒便閉起來,不很肯定地回憶道:
“若說得上親密,倒是有一位,那人是個江湖易客,險些與你爹結拜做了兄弟,說起來,也多虧了他,你爹躲過幾樁禍事。”
薛睿心中一緊,脫口問道:“那人姓甚名誰?”
薛夫人搖搖頭:“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哪還記得,左右我們回京之後,就同那人斷了聯絡。”
薛睿目光閃動,心腸百轉,已有定數。
三年前他得知身世秘密,薛凌南只告訴他不是薛家骨肉,對他親生父母不肯透露半個字,他遭受打擊,先是遊歷到了北方,振作之後,輾轉去了南方調查身世,不過時過境遷,他唯獨調查出一處疑點:
薛父在任時有一位入幕之賓,常常來往義陽會友。
薛凌南口口聲稱長子是因他這個孽障而死,可薛父死的時候他還太小,記不得事,只道薛皂是在他四歲之前染疾死的。
按照時間來算,他是薛父在南方外任時候抱回家的嬰孩兒,若不是親生,無非是朋友託孤,總不至於是從路邊撿回來的。
薛皂因為收養了他,所以遭來殺身之禍,這一點薛睿從前想不通,然而昨日聽了餘舒的坦白,今天又從他娘口中確認,終於解開了他的謎團。
如果他推測的不錯,當年的經過應當如此——
薛皂離京外任,蘇州城與義陽城離的很近,他偶然結識了雲華易子,彼此視為至交,後來雲華化名常州雲沐楓,揣著不可告人的目的進京赴考大衍試,一舉中的,受到麓月公主青睞,不得已做了駙馬。
當時先皇老邁,奪嫡局勢吃緊,他怕被人調查出底細,再拿他家鄉妻兒做文章,一面悄悄寄書信往蘇州,託付薛皂幫他照顧妻小,一面將那寶貝“諸葛瞳”交付給他信得過的辛瀝山,讓他送往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