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我離開義陽前往京城,尚不知妻子有孕在身,我化名常州雲沐楓,進京數月,只在大衍放榜之後,悄悄託人寄往家鄉一封書信,而後我踉蹌入獄,時至我與麓月完婚,才得家鄉迴音。信上寫到夫人韓氏懷有身孕。問我歸期何如。我愧疚萬分,又不得告於她實情,只得託付遠方摯友照顧妻小。”
“那後來呢?”
——‘我進入司天監議事,一面著手打探師父命我尋覓之物。一面參與到奪嫡之爭。自知此中危險。必會招致殺身之禍。是故就連書信都不再與家鄉來往,便也無從得知夫人究竟幾時臨盆,我那孩兒幾時落地。’
他畢竟是一介凡人。縱能未卜先知,豈可料盡世事,可笑他聰明自負,世人敬頌,便有易子之名留於史記,卻連骨肉髮妻都不能保。
——‘寶太一十二年八月,我自卜命中已有一子,才知夫人為我產下一子,然而夫人命相兇險,令我憂恐。當時先帝老邁,久病宮中,正當冊立儲君之際,我與麓月完婚之後,自然支援的是她同胞兄長,即是當今聖上與湘王兩兄弟。’
他身為易子,號稱天下易師之首,又被先皇授予特權,成為史無前例的“司天監駙馬”,當時便有傳言流出,謂之先帝有意令他接掌司天監大提點一職,所以幾位皇子都對他虎視眈眈,拉攏不成,便存心陷害。
——‘我唯恐有人打探出家鄉妻小,藉此要挾,然而太子之爭正當關鍵之時,駙馬府外眼線無數,我不敢輕舉妄動。彼時我身懷一寶,名曰‘諸葛瞳’,有混淆視聽之奇用,我便使心腹悄悄前往朋友府上送信,託付他找人將此物送到家鄉妻子手中,再將他們母子送往別處安頓,熟料終歸是晚了一步。。。。。。寶太一十三年正月初,我照常為夫人卜算平安,竟知她已喪命。’
墨在紙上暈開,雲華握筆的手微顫,餘舒從他泛紅的眼眶中看出他深深的悔意,竟有些不忍再見他寫下去。
雲華的寫述帶給她大量的訊息,有關二十年前的是是非非,正一步步浮出水面,她將相關的人和事結合起來,已有了一份推測。
“諸葛瞳”現在分明在辛瀝山手上,辛雅與辛瀝山父子兩人之間的不睦,十有**因為雲華當年的託付。
就憑她和辛瀝山打了這些日子的交道,看得出來他不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辛雅就不一定了,那麼最可能就是雲華讓人到辛府去送寶,結果卻被辛雅給截胡了,辛瀝山事後才得知,所以一怒之下,和他老子鬧崩了,被攆出家門,十多年都不肯回去。
她這麼一走神的工夫,面前紙上又多了幾段。
——‘夫人亡故,孩兒生死不明,我萬念俱灰,已萌生退意。說來可笑,那一日上元佳節夜晚,我卻要強顏歡笑趕赴宮宴,醉酒之後我回到司天監,誤闖大提點的太曦樓,卻從此處,無意窺見內院上空星辰斗轉,異象天成,心知此間必定藏有寶物。’
他懷疑師父要他尋找的東西就藏在那一處,於是他連日夜宿司天監,以公務之名掩人耳目,廢寢忘食地卜算方位,最終鎖定了司天監坤翎局的一座藏。
然後,他計劃周全,尋了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日子,藏身暗中,趁夜,一把火燒了那座藏。
不出他所料,坤翎局走水之後沒多久,便驚動了當時正在太曦樓夜宿的大提點,匆忙趕來帶人救火,待火勢撲滅,尚且煙燻霧繚之時,便迫不及待地獨自入內檢視,他則趁亂尾隨其後。
他的嗓子,正是由於藏匿在火海中過久燻壞的。
‘待他尋到藏物之處,將其取出,我才動手,放毒迷暈了他,竊走他身懷之物,正是我欲求之物。’
餘舒瞭解這般經過,對雲華的兇殘程度再重新整理高。
心說原來如此,她之前為雲華卜算生死,就曾算到他在寶太十三年二月裡遇到一場火災,原來這場火是他自己放的。
“那你之後是如何脫身的?”
坤翎局莫名其妙失火,事後不可能沒人察覺,司天監和大理寺都不是擺設,沒有了諸葛瞳防身,當時雲華只有一走了之,留下必然一死。
——‘事發第二天,宮中便下令封鎖了城門,不許百姓出入,隨後司天監上下幾十名官員的府邸都被禁軍戒嚴,就連我駙馬府上都未能曾倖免。誰人在失火當晚沒有回府,一查便知。不過那時我早已藏匿在城門附近的溝渠中,等到隔日下雨,順著城中汙水排流,從地下逃出城外。’
“。。。。。。”這就對上了,辛雅偷偷摸摸地給了她雲華的生辰八字,說人在寶太一十三年初尚在人世,四月後才聽到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