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灝想到,就是老六以素蘿夫人病重為名將阿寶騙去皇覺寺的,但顯然,那素蘿至今還沒死,說是快要死的人,卻到現在還沒死。
孟景灝冷笑起來。
與此同時,他亦想到,要麼是君氏祖孫還在京都,要麼就是他們還有同夥。
“來人。”孟景灝驀地揚聲。
侯在門外的梅蘭生輕手輕腳快速靠近雕花床帳,“陛下,奴婢在。”
隔著帳子,孟景灝本想夜召金吾衛搜京,轉瞬一想卻否了,如此一來,非但打草驚蛇,還會鬧的人心惶惶,又不能一定將君氏祖孫抓住,得不償失,便揮退梅蘭生,“沒事了,下去。”
“是。”
再回到床邊他就看見梅憐寶已經又精神奕奕了,正拿著銅鏡照花看,見著他就燦爛一笑,“再刺一個,枝枝葉葉往中間刺一點嘛。”
孟景灝也笑了,重新坐到繡墩上,拿起長針,蘸了染料,欣然允了。
現在不能輕舉妄動,那就只能耐心等待時機了。
第106章 蠱媚
合歡刺成之後,天已大亮。
孟景灝取了去年冬所存的冰塊敷在花上,並對梅憐寶道:“自己按著,多敷一會兒就不疼了。”
梅憐寶看著落在窗欞上的光線,心知,她孝期留帝夜宿,媚君誤朝的罪名怕已是不得不背在身上了,過不久更會傳到那些大臣的耳朵裡去。
梅憐寶妖媚一笑,摟住孟景灝的脖子,“這也許就是天意,天要我擔下這禍國妖姬的名聲,我逃脫不了的,但我也不能吃虧,我不能白白擔下這大罪名。既是誤了,所幸就誤到底,章哥哥,成全了我如何?”
孟景灝的手隔著一塊白絹,一層冰扣在梅憐寶的大腿上,他扭頭看著梅憐寶,見她雖笑,眼中卻淚霧盈盈,一霎心中摯痛。
他用額頭碰碰梅憐寶的額頭,“已是誤了,不能一錯再錯。”
說罷,捏著梅憐寶的手腕,微一用力就將她從身上扯了下來,他站起身,撥開帳幔就大步離去。
梅憐寶跪坐在竹蓆上,哭喊一聲,“章哥哥——”
這一聲,戾氣裹挾著恨意,恨意糾纏著愛意,愛意化為痴執。
一聲淒厲,一聲執迷,一聲彷彿穿透雲霄,通達地府。
孟景灝只覺那一聲“章哥哥”,喊叫的人不在這寢殿裡,不在床榻上,而在地府,奈何橋上,茶棚木榻,那是個一身血的女子,血肉缺失,白骨森森。
一霎,心痛的要窒息似的,孟景灝再也邁不動步子,轉身,急匆匆回來,來不及撥開錦賬,直接暴力扯碎。
“阿寶。”
他看見,她伸著手要他,桃花眸裡淚流不絕,“我知道我活不久了,章哥哥,在我活著的時候,忘了你的責任,只寵我,只愛我,好不好?他們都罵我是禍國妖姬,但我何曾做過呢,只是因為這張臉嗎?”
梅憐寶用手指狠狠從眼底往下一劃,若非孟景灝一直親自給她剪指甲,這一劃之下定要破相。
“你做什麼,瘋了嗎,住手。”孟景灝及時抓住梅憐寶的手,怒喝。
卻還是讓梅憐寶摳破了一點。
梅憐寶跪直身子,抱著孟景灝,仰著頭看他,“我不能白擔了禍國妖姬的罪名,我不能白擔了,章哥哥,你成全我一回。”
她已是滿目瘋執,上手扯孟景灝的衣裳。
孟景灝不知自己怎麼了,看著梅憐寶,他的心很疼,那疼痛是疊加的,腦海之中,浮光掠影,他竟是彷彿看見梅憐寶在和他父皇赤身絞纏,又和孟景鴻,不甚清晰,但他卻鬼迷心竅似的認定,那就是梅憐寶。
他一下子也瘋了,將梅憐寶壓下,掐著她的脖子,赤紅著眼睛大罵:“賤人!”
梅憐寶哈哈大笑,她看見了,又看見了這個眼神,厭惡、痛恨卻又痴迷,他看她就像看一株罌粟,罌粟美盛,明知有毒,卻捨不得,丟不下,一日不食,心癢難耐,厭極甚,惡極甚,恨極甚,偏偏又迷極甚,愛極甚。
“章哥哥,原來你和我一樣啊,又愛又恨,我懂了。”梅憐寶靡媚一笑。
錦賬破爛,衣裙撕裂,裝著銀針、燭臺的紅漆托盤被掀飛,從三進的雕花床裡飛出,摔在地上,一下子火就熄滅了,屋裡卻有光。
晨曦從屋角飛簷又移到窗欞之上,寢殿內一片光明,福壽紅氈毯上一片狼藉。
孟景灝將青紗蓋到梅憐寶的身上,又給她往脖子下塞了個枕頭,摸著她紅紅的小臉道:“不要再胡說八道了,你和朕都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