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急忙睜開眼睛看,但眼前熟悉的臉說不見就不見了。
這是一間安靜而小的屋子,很安靜,只有他一個人。
郭紹回顧四周,確定了一遍這裡沒有任何人了,這時他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為何在這裡。醒時與他纏綿的女人,夢裡與他親暱細語的女人,全都不見。
他伸手用力在臉抹了一下,揉了一下眼睛,長長地撥出口氣,起身整理衣衫。
走出密室時,正巧外面傳來緩慢的鐘鼓聲,從遠處的宣德門城樓那邊傳來……酉時到了。郭紹覺得不再去西殿書房,便在養德殿廳堂走來走去,不知自己該做什麼好。
好像有很多事,卻不知從何作手。
死掉那麼多兄弟,不是為了他一個人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力和榮華富貴!但是,僅靠一腔熱血是絕對不能成事的,忽視現實帶來的只是戰亂和毫無意義的廝殺、墮落。
郭紹忽然之間感覺心裡一團亂麻。
他往外走,宦官王忠在一旁躬身道:“官家,鑾駕已備好。”
郭紹揮了一下手,什麼也沒說。王忠忙彎腰道:“喏。”他或許不知道郭紹什麼意思,反正默默跟在身後就行了。
從金祥殿後面的一道門走出建築群,便在一座高高的臺基上。郭紹一面從石階上往下走,一面數著石階的數目。在這裡幾年了,他著實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階才能走到上面。
中軸大道兩邊光禿禿的,不過更遠處種著一些果樹,這個季節正在開花。遠遠看去,那團花似錦,非常絢爛。郭紹心下有些混亂也很空,但他能確認,他覺得這塊土地上的事物,大多都很美。
他彎下腰,撿起一片被風吹到路上的細小白花瓣,上面還有細碎的水珠,沾了一些沙塵。郭紹把這小東西放在粗糙的手掌心裡,細看了一番,彷彿在確認這裡的虛實,然後隨手扔在地上。
步行進了宣佑門,一隊簇擁著黃傘鑾駕的宮人只是在後面跟著。畢竟皇帝愛坐車就坐車,愛走路就走路,沒人會閒得去問他為什麼有車不坐要走路。
宣佑門內,第一座大的建築群便是萬歲殿。不過郭紹沒有上萬歲殿的臺階,他想起陸嵐就住在西邊的一座小院裡。那小院裡各種植物的芬芳回憶,映入了郭紹的腦海,引起他的興趣。
“朕順道去看看陸娘子,看春天她會種些什麼。”郭紹對王忠道。
不料白夫人和陸娘子一起到門口來迎接,這讓郭紹感覺有點不自在……他差點都把白氏住在這裡的事兒給忘了!
陸娘子臉上帶著喜悅,白氏的目光有些閃爍,似乎有點尷尬。有些事,就算沒發生,一旦留下了跡象,也很難揮去。
郭紹與她們一起進一間廳堂,故作輕鬆自在地強笑:“今天陸娘子用什麼草葉子招待朕?”
陸嵐問道:“陛下最近可有不適?”
郭紹沉吟片刻道:“有些煩亂,心慌、無所適從。”
陸嵐笑道:“陛下稍等,水還沒開。”
郭紹不好把白氏晾在一邊,便刻意關心道:“白夫人在這裡可住得習慣?”
白氏低眉道:“承蒙陛下相救,能與小女團聚,便是最好的事了。”
陸嵐也正色道:“妾身謝陛下恩。”
郭紹道:“不用在意了。”他又道,“朕剛一進院子,便聞到一股很熟悉的香味,可一時間忘記是什麼花了……朕這些年著實很少注意這等事。”
“梔子花。”陸嵐輕聲道,“能一下子就聞到的,肯定是梔子花了。”
郭紹一拍大腿,恍然道:“對!朕就琢磨,怎麼如此熟悉,很常見的東西。”
“是哩。”陸嵐笑了一聲,起身泡茶去了。
不多時,陸嵐便把一隻晶瑩的琉璃杯捧了過來。郭紹低頭一看,那琉璃杯裡水清如鏡,飄著白色的花瓣,水還很燙,一縷白煙寥寥地飄起來,水汽裡也帶著愜意的芬芳。
陸嵐道:“梔子花有清熱定神的作用。”
“哦?原來還有妙用。”郭紹端了起來。
陸嵐又柔聲道:“陛下慢點,小心燙。”
郭紹的目光從白氏臉上不經意地掃過,對陸嵐微笑道:“朕知道了。”說罷吹了一口氣,抿了一小口。甜絲絲的,又帶著點苦,聞氣味似乎放的是蜂蜜。
梔子花他見得很多,原本就不是啥稀罕物,但這樣泡水喝,還真是第一回。
陸嵐喃喃道:“這種花,從頭年冬天就生出花骨朵,一直含苞至來年夏天,才會盛開。一大半的華陰都在醞釀那一次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