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全是地圖和紙條,桌案上、書架上放著很多卷宗,以及他記錄思緒策略的冊子。
郭紹抓起寫著自己潦草字跡的本子,回頭見曹泰站在身後,想讓曹泰拿來燒掉……都是一些他自己的想法,沒有經過“大義”裱裝,顯然不便公諸於眾。
但他又放了下來,心道:留著讓後代治國時看看,或許也有一些用處,省得被冠冕堂皇的道理給矇蔽了。
郭紹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這間屋子裡略顯凌亂的東西,萬般複雜的感受湧上心頭。人著實很渺小,哪怕是成就過豐功偉績的帝王,在生老病死麵前也是那麼軟弱無力……
第八百四十二章 風滿樓
西北豐安中軍大帳,平素這種文武聚集的場面都是嘈雜一片,但今天李處耘走進來時,便見文武分列兩邊,帳篷裡死寂。眾人彷彿商量好了一般,齊刷刷轉頭看著李處耘。
李處耘按劍大步走上正北面簡陋的板凳和桌案,端正地坐下,揚了一下手裡的紙道:“樞密院令,為防遼軍在東面之舉動,暫緩西北戰事,河西軍團即刻回京,再作籌謀。爾等有何要說?”
帳篷裡數十人鴉雀無聲。
李處耘又問魏仁浦:“魏副使?”
魏仁浦不動聲色抱拳道:“李公乃主帥,您覺得應該怎樣辦?”
李處耘當即把紙拍在桌案上:“拿下去給大夥兒瞧瞧。本帥之意,遵樞密院凋令,即日準備行軍。”
他說罷起身大步離開了大帳。
及至李處耘起居的帳篷,剛剛進去,便見幕僚仲離追了上來。李處耘轉頭看了他一眼,招了招手示意。
仲離一進帳篷馬上放下獸皮簾子,上前急道:“李公為何如此輕易就決定大事?”
李處耘道:“仲先生是指班師回朝?”
“正是。”仲離使勁點頭,神情又急又焦慮的模樣。
李處耘摸著下巴的大鬍子,不動聲色道:“樞密院掌全國軍令,一直是傳的皇帝意思,既然如此,軍令擺在面前,有什麼好猶豫?”
仲離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瞪大眼睛靠近兩步,小聲道:“大許什麼氣象,能拿唐末後那些朝代相提並論?就算遼軍在東北煽風點火,至於讓已經出征兩千裡外的西北軍半道前功盡棄?”
李處耘已經知道仲離想說甚,但他沒有吭聲。
仲離迫不及待道:“朝中必有劇變!”
李處耘並不驚訝,也不反駁,只道:“皇恩浩蕩,李家深受今上恩惠,方有尊貴門楣;官家勵精圖治,大許國威日隆、民生好轉。本公為知遇之恩,為天下黎民,忠心日月可鑑。”
仲離道:“老朽知李公之忠心義膽,當年老朽以老邁之身投效,也是看中李公之大義。可是,人在世上,恐怕有時身不由己!老朽受李公之恩,自然只為李公計謀。”
李處耘沉吟道:“官家心如明鏡,必知吾心。”
仲離搖頭道:“事到如今,李公是什麼心並不重要,您錯就錯在是朝廷最高位的禁軍大將!當年張永德可有二心?”
李處耘根本不比仲離見識短,不過嘴上依舊道:“呵!本公回京便交出一切兵權,和張永德一樣享個清閒富貴,有何不好?”
仲離道:“可是張永德沒有外孫是皇子。”
李處耘頓時無言辯駁。
皇子郭璋,雖不是嫡子,但比嫡子還年長。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李處耘當然應該幫助郭璋上位,只要郭璋坐上去了,李處耘是怎樣的存在?最誅心的地方是,沒有人相信李處耘會放棄為外孫、為自己寵愛女兒的兒子謀劃爭取機會!
至於中間有什麼波浪起伏,只要李處耘沒死透,以他的地位、名聲、威望、能力,他就遲早有機會!
李處耘不動聲色道:“話不能亂說,官家正當壯年,必龍體安康,現在就算如仲先生所說,東京可能有變故,究竟是什麼變故還不清楚……”
仲離低聲道:“情勢所迫,老朽有一句話:退一步粉身碎骨,進一步尚有柳暗花明之機。李公赤子忠心對人,別人可是會在您心坎捅一刀,不知是何滋味……”
“住口!”李處耘瞪著眼睛,突然十分惱怒。他平常和文官都能相處好,脾氣算好的,很少生氣,這時一張臉卻也被怒氣激得更紅,片刻後他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仲先生先下去罷,本公想靜一靜。”
仲離聽罷,抱拳作揖出去了。
李處耘獨自坐在帳篷中,外面的馬蹄聲和號角聲如此熟悉。他彷彿看到了與那個年輕人遙指江山,策馬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