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道:萬歲殿隨時有幾十個當值的人專門服侍官家,官家在這裡不會幹任何活,手怎會髒?而這本《易經》屬於很難讀的書籍之一,除了官家,不信有奴婢會翻。
楊士良把鼻子湊到那淡淡指印上聞,忽然毫無預兆地猛地轉過頭!目光迅速從站在牆邊的一群人身上掃過,忽見一個宮女急忙低下頭。
楊士良冷冷地盯著那個有動靜的人打量一番,他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繼續在書案上下細看。他的目光留在筆架上一枝碧玉色的毛筆上……那是“漢天子筆”,模樣和野史描述的差不多,不過應該是贗品。
這樣的東西擺放在萬歲殿,楊士良判斷應該是官家喜歡用的東西。他拿起筆對著窗戶的光線細看,一邊端詳一邊嗅,聞到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寡淡味兒,與書頁上的氣味相同!
楊士良微微閉上眼睛,彷彿看到一個場面:官家獨自坐在案前,把毛筆放在硯臺上,一邊入神地看書,一邊把手指放在舌尖上沾一點唾沫,翻動書頁;於是塗抹在筆管上的毒藥,同時沾到了官家的舌頭上和書頁上,書頁上才會積累下指印。
楊士良把“漢天子筆”小心放到筆架上,轉身走向牆邊的人群,徑直站在那宮女面前。眼前的宮女臉上還帶著稚氣,恐怕只有十幾歲,若不是楊士良精明,恐怕他也不會懷疑這個小小年紀的小娘。
宮女渾身都開始抖了,是眼睛看得見的明顯抖動!她肯定不想,不過此時恐怕難以自控。
楊士良猛地抓起她的雙手,仔細看了一會兒她的手指,雖未發現蹊蹺,卻不動聲色地瞪了她一眼,忽然下令道:“拿下!”
宮女聽到這裡身體軟了下去,一句話也沒說,只聽到“咯咯咯”牙關碰撞的聲音。楊士良忽然發現她的裙下淌出水漬,便不動聲色地從袖袋裡掏出手絹,按在鼻子上,“狗膽包天,竟敢幹這等事,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嗎?!”隨即轉身走到李尚宮面前:“這裡的宮女,是你在管罷?”
李尚宮臉色煞白,撲通跪倒在地:“不關我的事!我對官家忠心耿耿,官家比我爹還親……”
楊士良聽到這裡冷笑了一下。
李尚宮又急道:“那奴婢叫李二孃,雖姓李,卻與我沒半點關係!對了……有一件事,當年就是這賤婢在浴池想勾引官家,我打了她一頓,正要趕去刷馬桶以儆效尤;不料官家主動問起她,因憐憫之心還親口下旨讓她留在萬歲殿當值,誰知道這賤婢竟是心懷大禍之人!
楊公公明查,若我是同黨,又怎會想把她打發走?”
楊士良道:“你的話,雜家自會查實。”
旁邊一個宦官提醒道:“楊公,小的帶人去這奴婢的住處搜查,必能人贓並獲!”
“不可!”楊士良斷然道,“這等天大的事,還要什麼證物?謹防打草驚蛇。”他觀察小宮女的膽小表現,用肯定的口氣道,“必有同黨!光靠這麼個奴婢,哪能成事?”
幾個宦官已拽住小宮女,拿一團布塞住她的嘴,不由分說就拖著走。楊士良跟了上去,又回頭指著剩下的人道:“誰都不準走!”
一眾人腳步凌亂地來到萬歲殿的一間堆放儀仗的屋子,弱小的小宮女立刻被一群人綁在了一把椅子上。周圍的人個個凶神惡煞。
另有兩個宦官把一張案板搬了上來,將一包尖尖的竹籤放上案板。楊士良看著小宮女面無表情道:“從古到今,酷刑太多了。咱們從最輕巧的開始,雜家保證讓你全部嘗一遍還死不了。”
周圍的宦官配合默契,把宮女的雙手按在案板上,先將竹籤刺進她的左手五指縫裡。不一會兒,她便奮力掙扎起來,綁在一起的雙腿在地板上亂蹬,好幾個宦官吃力地按住,沒想到一介小娘力氣也不小!
楊士良伸手捏住她的嘴,拔出布團,冷冷道:“同黨是誰?”
“饒命!饒命……”小宮女滿臉淚水,臉色直白,反覆說道。
楊士良不再說話,拿起布團伸向她的嘴。
“我說!我……”宮女大急。
楊士良又拔開布團,問道:“同黨是誰?”
“內府局的馮賢,他原來姓李,是我的哥哥……”小宮女說到這裡奧啕大哭,“先父原是禁軍指揮使,因受趙匡胤牽連,被現在的皇帝嚴刑拷打而死!”
“記供詞,一字不漏。”楊士良轉頭道,又問,“宮闈進人,有官吏查出身,你們既是反賊之後,怎能混進宮闈?誰幫的你們?”
小宮女一邊失聲痛哭,一邊說:“許州趙家。他們叫我們為先父及先父之兄弟報仇,聽從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