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虎兒的口氣裡有怨氣,顯然他不認為這次戰敗是前線將士的責任,“咱們去的人馬,十個能活一個算不錯了!末將等幸得楊袞拼死突圍,又識得河東道路,千難萬險才僥倖回來……”
蕭思溫身體發抖,鬢髮鬍鬚都亂了,一副憔悴的模樣,站在那裡沒有一句話了……此時此景,幹什麼都晚了。要聚集足夠與許軍角逐的兵力去營救,沒有一兩個月很難。
蕭思溫忽然冷冷地注視著範忠義,範忠義察之,“撲通”跪倒在地上:“蕭公……救我!”
“把範忠義和楊袞看押起來,決不能讓他們離開中軍。”蕭思溫冷冷道。
耶律虎兒道:“楊袞拼死殺敵,身披重傷,請蕭公先救其性命待朝廷定罪,可否?”
蕭思溫又惱又急,對耶律虎兒道:“你也不過是個臨陣脫逃的敗將罷了。”
耶律虎兒低頭鞠躬,不敢去激蕭思溫。
蕭思溫當即便離開了行轅,爬到雲州南城去看。遠處一片曠野,什麼也看不到。
站在城頭上,深秋的涼風一吹,蕭思溫猛地感受到了渾身的涼意,冷透骨髓……
這麼大的、徹底的失敗,光靠範忠義和楊袞恐怕是背不起責任的。更大的兇險,來自許國的、和大遼的恐怕還在後頭。蕭思溫不得不拼命壓住難以忍受的沮喪和憤怒,考慮之後的嚴重後果。
他仰天長嘆一口氣,便見雲州城頭的旗幟在風中“啪”地拍打著旗杆。
……“啪!”中軍大旗被吹得一響,發呆的蕭咄裡忽然聽到巨大的噪音從耳邊猛地真實了。他渾身發抖,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面前的恐怖場面。
全是屍體!人的、馬的,整片大地彷彿都被死人、狼藉的兵器填滿,還有無數瘋狂的活人。
“砰砰砰……”十幾個人拿著鐵銃對著一個遼兵放槍,那遼兵渾身上下都在濺血,跪倒在地上,然後向前撲倒,變成了無數屍體中的一具。
兩天前似乎還在戰鬥,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屠殺的。現在遼兵已經剩的不多了,那邊還有幾個,被蜂擁的敵兵按在地上拼命的猛刺,慘叫不已。
一些遼兵攀附在山壁上,就好像是什麼野物一般附在上面,時不時有人大叫著從石壁上往下落。
蕭咄裡站的山坡四周,全是許軍圍得水洩不通!這時終於有一群人上山來了。
親兵拿著兵器上前去阻擋那群人,蕭咄裡只是站在那裡發呆,嗓子早就喊啞了。
瀰漫著硝煙和塵土的空氣中“砰砰砰……”再次騰起幾陣白煙,過得一會兒一群密密麻麻的人逐漸靠近了山頂,剛才下去的親兵人馬已沒有了動靜。
一個渾身重甲的大漢帶著大群披堅執銳的將士上來了,那大漢道:“本將楊業,爾等放下兵器罷!”
蕭咄裡身邊僅剩的人拿著刀槍,卻在緩緩地後退。他自己也驚懼又無神地往後退步,瞪圓的紅眼睛裡,彷彿映著血海。
……
大許都城的夜色依舊那麼靜謐。一臉倦容的郭紹用手臂撐著腦袋,歪在一張桌案上在半睡半醒之間。
他忽然看到了一個怪異的場面。
陳舊的地磚拼鑲在地上,那種磚窯裡出來的方磚,本來十分粗糙,而現在表面反而磨得光滑了不少,還有一塊上面有裂紋。地磚之間直挺挺地插著一根木條,木條兩側有敲過的痕跡,像是被一塊石頭或什麼重物一點點敲進磚縫之間的,但敲擊的時候避開了木頭中間的尖頭。誰弄了這玩意,好像費了不少事。
“砰!”忽然一個人直挺挺地撲到那地方!那人悶哼一聲,牙關咬得嘎嘎直響,“呼呼”地大口喘著氣,時不時又嘶嘶地吸氣。一攤血從他的身下浸出來,他的四肢開始掙扎,指甲在石磚上抓出了血印,終於痛苦地呻吟起來……
郭紹渾身一顫,睜開眼睛,發現宦官王忠正拿著一張毛毯搭在他的身上。
郭紹瞪著眼睛看著王忠,王忠忙後退一步,彎腰侍立。郭紹這才發現寢宮中還站著一個人,蕭綽。她的發跡還有些溼潤,烏黑頭髮邊際,肌膚白嫩,耳根卻是嫣紅。
“陛下。”王忠順著郭紹的目光也轉頭看了一眼蕭綽。
郭紹這才想起,那天在文華殿抓住蕭綽的手,王忠就站在他的身後。
就在這時,寢宮外又來了個宦官。王忠微微一鞠躬,走到門外,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通什麼。沒一會兒,王忠又回來,俯身在郭紹耳邊悄悄說道:“陛下,樞密院剛收到河東急報。遼將蕭咄裡被楊業俘虜,戰場上血流成河,斬獲無算,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