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金盞看杜氏出門的時候走路都有點不利索似的。
等那兩個人出去了,符二妹才小聲道:“大姐,剛才發生什麼事了?我見她們的神色很奇怪。”
符金盞道:“沒事,二妹且安心把孩兒生下來,不要去管那些煩心的事。”
符二妹無辜地說道:“我覺得,這宮裡的人心眼真多。”
符金盞不置可否,她現在在皇宮裡的地位和實力,其實不必再看別人的臉色,只要別人看自己的臉色……但符金盞之前多年都是小心翼翼的,懂的東西太多了,不想看,也一眼就看得出來。
黃河出石之後,郭紹要稱帝的訊息在宮廷中不脛而走;宮裡的人或許對軍國大事不會議論,但誰做這裡的主人是每個人都關心的大事。如果郭紹稱帝,那柴宗訓還能有名分地位嗎?杜氏雖為柴宗訓的義母,但她恐怕不太願意和一個被廢的小皇帝擰在一起,因為柴宗訓既不是她生的,又很少見面沒什麼感情。
剛才那個宮婦常在杜氏身邊,可能也是出於好意,想替杜氏作想,疏遠與柴宗訓的關係……不過宮婦著實蠢了點。這樣一來,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參與過背後蜚議、太后要幫郭紹謀奪江山並且與妹夫通姦的流言。(淫符侍三夫,江山為嫁衣;家奴門外應,蛇狼齊忘恩。)符金盞能高興得了?
難怪剛才杜氏的臉色一下子變成那樣,杜氏顯然比那宮婦有頭腦多了。
符金盞此時心裡確實很不高興,但不是針對杜氏,而是那些流言。因為顯然流言不只是杜氏等人在說。
符金盞並非不要名聲臉面的人,甚至比一般人更在乎這種東西,畢竟干係不僅僅她一個人,還關乎符家大族的名聲。何況作為一個婦人,誰願意背上“淫婦”的名聲?誰能真正不在乎被別人在背後罵她?
她饒是忍著,臉上的表情也是極不自然,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她自知和郭紹的事是事實(起碼面前的親妹妹就知情)。那幾回都十分謹慎小心,可仍舊擋不住世人揣測。
“大姐……”符二妹詫異地看著自己。二妹可能一時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不過她也是個很細心的人,能看出姐姐的心情。
符金盞忍下一口氣來,臉上露出很勉強的笑容,和符二妹隨意說了幾句話。
不過她說話心不在焉,仍舊在走神。符金盞心道:枉我平素待人從不刻薄,但真正想我好的沒幾個。她看著符二妹笨拙的身體,嘴角露出一絲不為人察覺的冷笑:但那些人都不能如願,就算我不是太后了,符家仍然倒不了。
還有她和郭紹的關係,外人不知道,但那都是經過了生死考驗的,不僅僅是爭寵那麼簡單……也許所有男人面對郭紹的處境都會選擇讓符金盞最終成為犧牲品,但郭紹不會。
她壓下心頭被羞辱的惱怒,漸漸平息下來:一切仍在掌控之中,豈能因為那叛賊的罵言就自亂陣腳?
這時符金盞便道:“你且好生養著,時常在周圍走動走動。我還是要過去一下。”
“嗯。”符二妹乖巧地點頭。
符金盞來到萬歲殿的大殿上,柴宗訓還沒過來,杜妃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她們見金盞過來,急忙從椅子上站起,恭敬地屈膝見禮:“拜見太后。”
“免禮。”符金盞在上面的軟榻上款款入座,大氣地輕輕一拂袍袖,坐正了身子。周圍的婦人無不敬畏地面對她。
符金盞臉上露出微笑,看向杜妃笑道:“不久前,內侍省的人還在哀家面前誇過你弟弟,說杜將軍頗懂規矩,忠於職守,為人正直忠厚,哀家還沒告訴你。”
杜妃一聽,急忙行禮道:“臣妾謝太后褒言。臣妾能有今日,全靠太后仁慈恩典……”她說著說著居然哭了,“要不是太后可憐我,我現在還在冷宮苦度餘生。太后的恩,臣妾三生都忘不掉,絕不能有半點歪心。”
符金盞好言勸道:“你怎麼哭了,你別害怕。”
杜氏哽咽道:“太后人那麼好,臣妾哪裡是怕,感恩還來不及。”
符金盞點頭,從容而淡然地說道:“那便是了。”
杜氏默默地抹乾眼淚,二人便不再說剛才的話題。過了一陣子,柴宗訓被他的奶孃和宮人帶過來了,符金盞便與柴宗訓說話。
不多久,符金盞起身離開正殿,及至寢宮換衣服。杜氏不顧自己太妃的身份,叫退宮女,親手服侍太后。
這時符金盞便輕聲道:“誰是向著哀家的,哀家心裡還能不清楚麼?你耳朵又不是老堵著,不能因為聽到了什麼話,我就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