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樸曾言,江寧城不堪一擊。但那只是從形勢、人心上考慮,有了攻城拔寨的自信,實際要拿下來這座城沒法一蹴而就。江寧城不僅城牆工事高大堅固,起碼還囤積了十幾萬大軍,其中南唐國禁軍主力都在此地;要打這樣重兵駐守的都城,只有幾萬人就是個笑話。
現在郭紹麾下的江南前營軍府已在實施攻城策劃,一面派人曉以利害勸降,一面準備攻打孤城。
前期在各地作戰的鎮兵、鄉勇都陸續向江寧城調動聚攏,加上隸屬侍衛司的兩股水師、吳越國大軍,郭紹粗算圍攻江寧城的總兵力在二十幾萬到三十萬人之間。
要把這些人馬調攏部署起來需要時間;但南唐國對此毫無辦法,因為他們已經丟光了都城周圍的所有地盤。
就在這時,覃石頭快步走到了土丘下面,抱拳道:“稟主公,李將軍、羅將軍、左少卿三人已到,末將將他們先帶到堂屋裡了。”
郭紹把目光從遠處收回,徑直轉身下來,說道:“我這就去見他們。院子周圍你叫人看著點,別讓閒雜人等靠近。”
“喏。”覃石頭應了一聲。
郭紹走在房屋間的路上,周圍隨處可見站哨計程車卒,卻不見一個百姓。這村子裡的人,看到潮水一樣的大軍過來,風聞戰禍波及的訊息,幾乎逃光;雖然大週中軍幾次嚴禁濫殺劫掠,但百姓們仍然懼怕武夫。周軍徵用這個村子後,剩下的少量老弱也被重新安頓在別處,這村子完全便成了一座行轅。
他走進院門,覃石頭便輕輕將大門掩上。郭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身邊已沒有別人。他獨自從屋簷下往前走,繞過小院中間的天井,便來到了堂屋門口。
坐在裡面的三個人立刻從板凳上站了起來,一起抱拳道:“拜見主公。”
郭紹也抱拳回禮,跨步進了堂屋。
這地方就是一家比較富裕的農戶的房屋,土牆陳舊、傢什簡陋連把像樣的椅子都沒有,地方也不太寬敞。郭紹走上去,在上位的一條圓凳上坐了下來。想想也是有點稀奇,幾個人今天要談得是謀奪天下的秘事,所圖之物有無數的廣廈,偏偏是在這麼一個破村子裡商量。
郭紹回顧左右,他們也紛紛轉頭看向自己。要稱帝,一個人幹不了;但步驟的開始,太多人參與了容易發生變故。
在場的幾個人,都是郭紹仔細考慮過的。無論是文官左攸、還是武將李處耘羅彥環,他們不是周朝皇帝提拔起來的人,發跡就是靠自己;參與大事,將來成了就是擁立從龍大功、開國元老,封王拜相也不是難事,實在沒有不願意的理由……實際上郭紹覺得他們比自己還急,一直盼著的就是幹這種事。
另外還有兩個結義兄弟,也是值得信任的人,不過楊彪和羅猛子在東京,此時沒法聯絡。
郭紹先開口道:“左先生也多次勸我,我卻有些猶豫,畢竟我原是先帝麾下之將,受了先帝之恩惠,如今不能保護其幼子,心有慚愧。”
郭紹說罷,連自己都覺得假得慌,真猶豫的話就不用召集幾個心腹坐在這裡、商量怎麼謀反了……但這樣說能夠表明一種厚道謙讓的態度;就算面對自己人,也不能表現出一種迫不及待的樣子。想那些名正言順繼位的,還得讓別人勸進三次、才勉為其難登上去。
羅彥環立刻勸道:“主公無須慚愧,幾朝幾代開國各有說法,其實都是這樣乾的。換了別人在您的位置上,根本不會猶豫!”
李處耘卻道:“前幾朝還在天下大亂的世道,而今人心思安、天下一統的形勢,主公將開萬世之大業,豈能與前幾朝相提並論?”
郭紹又忙道:“言重了,我心有惶恐,本想做大周忠臣,只是情知兄弟們有這樣的心思,又不願意讓大夥兒失望,著實有些左右為難。”
羅彥環一臉急色……郭紹觀之,心道此人雖有勇有謀,比李處耘的持重還是差了不少。
羅彥環急道:“主公說得對,您不坐上去,兄弟們肯定不答應!大夥兒在您麾下,可名義是大周之臣,不好說出輕易說出那種逆言,其實心裡都盼著主公。”
左攸道:“天下之權,有德者居之。今主公掃平蜀、南唐兩大國,讓大周國的地盤擴大不止一倍,大功顯於天下,自應當仁不讓,舍主公其誰?”
羅彥環點頭附和:“那個小皇帝,誰理他?不是主公帶著大夥兒幫他南征北戰,早就被人趕下來了,主公自己打下來的天下,沒有白白為他人作嫁衣的道理。”
“還有太后,若非太后,我豈能有今天的兵權和功勳?”郭紹不動聲色道。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