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冬月間,津州這邊剛下第一場雪,天氣愈冷,離東海岸也不遠了,海風很大。上頭髮了麻布手套,但俞良禁不起這種冷風,手上和臉上都開裂了,風一吹就一絲絲地發痛。
晝短夜長,大夥兒早早就收工。值夜放哨的就更辛苦,幸好今夜不該俞良為當值官。
連張大都嘀咕說:“就算在俺們窮鄉僻壤,冬天下雪了也不幹活哩。好在這兒吃得飽……”
營地中間有十來棟低矮的房屋,又矮又結實,下面是土夯的牆,上面是厚木板蓋的毛氈。不遠處還有一座堆土的土塔,上邊站著兩個渾身裹著後毛皮的漢子在烤火。
住這種房屋似乎比帳篷好得多,但三十幾個人睡一間屋!實在是修建工事房屋的活兒太多了。
俞良帶著自己手下的三十號漢子吃完了飯,大夥兒便都縮排低矮的房屋裡。大部分人徑直上炕,上面暖和……這炕倒是第一回見,據說是官家體恤將士,專門設計的。房屋下面燒石炭,整個土炕都是熱的。
有的人在簾子後面擦身體,無論幹了多少活,洗澡是非常麻煩的事、人太多地方太小,便是燒點水拿布巾擦擦了事。
房屋裡光線昏暗,瀰漫著一股子夾雜著腳臭、汗臭、屁臭的複雜氣味。
俞良從包裹裡拿出一本《搜神記》無趣地翻看,本是閒書,不過都看過了。腦子裡浮現出了東京的繁華舒服,仿若聽到了美人動聽的小曲。
不遠處的張三長伸著脖子,一臉膜拜地看著俞良。
就在這時,有人小聲道:“你說摸奶是啥滋味……”
頓時就有人回應,在那裡議論起來,時不時發出“嘿嘿”的笑聲,張三則瞪眼側耳聽著,聽得十分入神。又聽見一個聲音道:“這回回去,定要去醉紅樓嚐嚐滋味。”
話音剛落,忽然聽得門外一個聲音道:“李都頭到!”
所有人立刻停止了嬉笑,從炕上站了起來,忙著披衣。一個和俞良差不多的青壯漢子掀開厚實的皮簾子走了進來,他和嫖妓的時候表現全然不同,拉著一張臉,叫大夥兒有點害怕。
眾將士面朝李都頭站定,俞良帶著大夥兒抱拳執軍禮,一起拜道:“拜見李都頭。”
李都頭點首示意,說道:“傳令軍下發塘報,遼軍主力已至幽州,從明日起,津六堡開始備戰。”他說罷又轉頭看向一個文官,讓文官確認,“王司務,傳令軍塘報可是如此?”
文官道:“李都頭所言不差分毫。”
李都頭又道:“另外,明天早上取消出操,諸位都洗個澡,換乾淨的裡襯;上頭說的,這樣受傷了不容易潰爛,更能活命。夜裡二都人馬輪流夜不解甲。”
李都頭說罷轉身就走。
營房裡消停了一會兒,沒多久眾人興奮地嚷嚷起來。這陣子每天就幹活,人們似乎已經厭倦了,反而對戰事有點期待起來……南漢戰場便是,一旦開始打仗,打完就能領賞回家。
這幾天明顯沒那麼枯燥平淡,堡壘外面時常都有馬兵出入,一會兒聽說斥候發生了衝突、死了人,一會兒又聽說遼軍在何處來了。不過都只是聽說,大夥兒從來沒見過哪怕一騎遼軍。
天地間漸漸黯淡,俞良提著一桶水從木梯子上慢吞吞地爬上一人多高的土牆,牆邊上夯著密實的木樁,上面尖尖的。他將水沿著木樁外面往外牆上澆下去,等到晚上就能結一層堅硬的薄冰。附近還有一些將士也在潑水。
俞良回頭看,見他手下的幾個漢子正在水井邊等著打水,便舒展了一下上身,眺望遠處。一望無際的原野,冬季彷彿就是荒原,隱隱能看到村落的房屋。四下裡彷彿什麼都沒有,他轉頭向右看,不遠處倒是能看到一座矗立的土堆,還有兩座木架子一樣的塔,那是臨近一座堡壘裡的哨塔。
一天又這樣過去了。
晚上依輪流秩序,俞良等人不準解甲,合身躺在床上睡覺。身上的板甲凹凸不平,床板也硬,躺久了不怎麼舒服,不過還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俞良忽然被一聲大叫驚醒,接著便聽見“咚咚哐哐……”敲鑼打鼓的聲音響起來。他大吃一驚,猛地坐起來,腦子還是迷糊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一個士卒“砰”掀開木門,跑進來大叫道:“敵軍襲營,趕緊起來,大夥兒快上牆,找自己的位置!”
俞良漸漸才回過神來,一骨碌就爬起來,喊道:“快起來,拿好兵器站好!”
他趕緊抓起床頭的一把佩刀掛在腰上,然後拿起弩和箭壺。房屋裡三十多號人頓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