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坎上一個漢子步伐有力地大步走了過來,是郭紹身邊的親兵將領盧成勇。郭紹轉頭看著那邊,等著他走過來。
盧成勇走過來彎腰抱拳,垂著眼睛道:“稟陛下,曾派遣到東漢國大將楊業身邊的紅鶯,說想見陛下一面。”
郭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女子,因為今天下午京娘才提起過。
他下意識感覺什麼地方有點奇怪……京娘管著兵曹司細作,紅鶯是陳佳麗送來為兵曹司效力;紅鶯有什麼事不找京娘,怎麼找上盧成勇的?不過郭紹很快就想到了:紅鶯要是求京娘,他不一定能得到這個訊息,京娘可能直接拒絕不報。女子確實在這種事兒上很有心思。
能得到楊業憐愛的女子。郭紹忽然想見了,他說道:“你現在帶她到書房來見我。”
盧成勇抱拳道:“喏。”
郭紹繼續在院子裡看景色,一面等著自己要見的人。
過了許久,便見盧成勇親自推著一把安了木頭輪子的椅子過來了。郭紹也沒感到詫異,他早已知道紅鶯是個殘疾人。
及至她近前,紅鶯扶著椅子的扶手要起來行禮,郭紹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免禮了。”在此時與女子在明面上身體接觸是不合禮的,不過郭紹對紅鶯倒不怎麼講究,只是接觸的時候不碰她的手等部位,肩膀上衣服擋著總要好一些。
他說罷打量了一番紅鶯,便帶著她進了書房。
“妾身沒想到陛下真會見我。”紅鶯有點拘謹地依舊坐在她的椅子上,不過見了皇帝還能口齒清楚地說話,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才行,“面聖應該很難的,楊業將軍見了陛下回去,對妾身的態度都馬上變了。”
郭紹很認真地聽她說話,然後開口溫和地說道:“天下那麼多人,皇帝只有一個,若是誰都要見,那我也忙不過來。”
紅鶯聽罷悄悄看郭紹。
這紅鶯並不是郭紹親近的人,說了好幾句話她仍舊沒說見皇帝究竟有什麼事,郭紹本想問問,但終究沒問,只道:“紅鶯雖是女子,卻為了朝廷收復失地犧牲名節、甘冒性命之危,我定不會忘記你對國家的功勞。”
紅鶯搖頭輕輕道:“我這樣的人有什麼名節?陛下以禮待我,才這麼說,其實我有自知之明。”
她的臉上有些傷感,低頭哽咽道:“楊將軍看不起我,我也不怪他,都是我的錯。”
郭紹沉默片刻,安慰道:“不是你的錯,是朕的錯。”
紅鶯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郭紹輕聲道:“我們的力量不夠強,才無法保護子民、讓你遭受異族殘暴的蹂躪,是我的錯。”
“陛下……”紅鶯動容地看著郭紹,抿了抿嘴,說不出話來。
……
四月初,忻州李處耘得報,遼軍放棄了忻口,退往雁門。他將軍情傳視在場的諸大將,目光回顧了一圈,主要在史彥超、董遵誨、昝居潤臉上掃過。
史彥超立刻說道:“讓我率馬軍直出忻口,掩背追擊遼軍,可破之!”
李處耘道:“不可。官家還在晉陽,明令是與遼軍對峙,等候其退兵;史將軍一追去,便與朝廷的大略相悖,此事不在本將的許可權之內。”
史彥超十分不滿:“老子們在忻州,逗留一個多月一矢未發。前陣子遼軍在忻口,按兵不動便罷了;現在他們退兵,掩背追擊還能敗了不成?”
李處耘一言不發地看著史彥超,既沒呵斥也不解釋。
二人四目爭鋒相對,過了好一會兒。史彥超才憤憤道:“你是主將,你說了算!”
董遵誨等人卻是很順從,紛紛抱拳附和。
李處耘道:“前鋒尾隨遼軍,佔據忻口,按兵不動。董遵誨率虎賁軍左廂第三軍為前鋒。”
董遵誨立刻抱拳道:“末將得令!”
史彥超立刻瞪住李處耘。李處耘道:“既不打算與遼軍作戰,史將軍正可隨大軍。”
李處耘不再理會史彥超,叮囑董遵誨道:“董將軍到忻口後,大部駐紮於忻口南面的軍鎮,固守隘口。遼軍出雁門後,你再繼續北上,先軍佔據代州。”
董遵誨抱拳道:“喏。”
史彥超忍不住道:“李將軍認定遼軍一定會放棄雁門關?”
李處耘道:“雁門關在代州以北,且面向北邊,原本就是中原建造來抵禦北方的關城。遼軍既退至雁門,代州漢將必降;遼軍雖佔雁門,卻沒打算南下,只能以大軍駐守方可保有此關,繼續陷於對峙……遼軍既棄忻口,必棄雁門。”
眾人拜服。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