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處耘這回若有所思地點頭,表現得比較虛心。
這時一員部將道:“遼軍已近順州,咱們是否要聚集兵馬北上決戰?”
李處耘道:“不急。”
他低頭看案板上的圖,目光盯著一條寫著溫渝河的粗線琢磨了一陣,又抬頭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帳篷外遠方蜿蜒的河流。
“等暗哨、斥候、樞密院細作的訊息都到右路中軍,確定遼軍人數。”李處耘道。
周軍主力先到幽州地區,又把幽州遼軍圍死在城池裡。相比從上京來的遼軍,周軍以逸待勞,更有個好處,能事先佈置奸細和暗哨;雙方都是騎兵,到處都是機動的遊騎,臨時再想探明對方比較詳細的資訊就比較難了。
李處耘道:“本將猜測遼軍急著救援幽州,是主力徑直走北口(古北口),但大戰干係重大,咱們不能僅憑揣測就輕敵冒進。等確定了其主力的部署,先調左路(韓通羅延環部)東來,與我部成南北呼應之勢,以優勢兵力再發動大戰!”
部將道:“遼軍遠道而來,現在就進攻,能趁其疲憊。”
李處耘搖頭道:“遼軍趨近順州,但輜重肯定還在北面,現在咱們徑直進攻,一打就跑,起不到任何作用。等羅延環迅速進攻,先從我左翼迂迴包抄,兩路夾擊,方有戰機。”
他當即說道:“筆墨侍候,我將此略奏報陛下。”
……
幽州城外,炮聲轟鳴,郭紹面前的桌子都在抖動。幸好住的是帳篷,若是在瓦房裡,瓦都可能從屋頂上被震下來。
郭紹看完李處耘的奏報,叫身邊的侍從遞給部將們看。
整支大軍的排程和日常事務由“幽州前營軍府”負責,幾乎所有的奏報和軍令都由軍府經手,所以王樸、左攸等人已經事先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虎賁軍軍都指揮使王璋看完奏報,嘀咕道:“末將位卑言輕,原不如李點檢高明,不過怎麼覺著他如此運籌帷幄,還是用步兵的想法來用騎兵……”
郭紹沒吭聲。
王樸道:“王將軍言之有理,李將軍稍顯謹慎。不過臣以為,此時的局面,李將軍的做法沒什麼錯。
此役前期,大周軍的目的是攻佔幽州城,關鍵也在這裡;並非消滅遼軍第一批援軍。李處耘不貪功不冒進,只要保住大周騎兵的實力和威懾力,遼軍援兵兵力有限,就救不了幽州。
遼軍在順州北,李處耘與羅延環南北兩面在溫渝河東側,保持機動、成掎角之勢。遼軍極難突破溫渝河防線,一靠近大戰就會面臨大周軍的兩面夾擊;就算突破,則陷入大周軍諸路圍追堵截的包圍圈內,南北還有河流阻擋遼軍快速來回。”
王樸看了一眼王璋,又道:“中原精兵常年還是在內地作戰,而遼軍是在草原,本來靈活狡詐就不如遼軍。咱們何必一己之短攻彼之長?”
郭紹聽罷大為贊同,在他的處世理念裡,確實不能跟著別人的節奏走,要自己主動選擇一種規則節奏,讓對手跟著自己的腳步。他當下便說道:“我一向看重在前方實地的將領意見,若非前線犯明顯錯誤,咱們儘量不要干涉各路的判斷。”
他又催促幽州城的各部加緊攻城,此時最讓郭紹牽掛的還是攻打幽州城。
黃昏時分,京娘稟報順州、檀州的臥底傳來了遼軍的訊息,其人數大致與上京出動的人數相當。郭紹藉此判斷,遼軍援軍主力幾乎全部走的古北口那條道。
果然,次日李處耘也作出了這樣的判斷,上書請旨調左路(韓通羅延環部)主力向東過溫渝河,馬不停蹄直接從北面包抄順州遼軍。
“幽州前營軍府”高效地釋出軍令,有條不紊地協調各軍的調動,一場大戰隨之展開部署。周軍的指揮系統從郭紹幾年前的傳令兵不斷演變改進,此時日趨成熟,從中樞幕僚團的書面軍令、設立到指揮的官吏校驗備案,到傳令兵的組織,軍令四通八達將二十萬大軍組成一個可控的整體……
當然也有弱點,快馬傳遞軍令雖然也算很快了,但畢竟不是無線電那樣的實時資訊,較之戰場上變化極快的形勢,只靠中軍決策是來不及的;所以郭紹給前方大將的軍令,都會加上一句,可臨機決斷。以此彌補指揮系統的弱點。
下達羅延環率左路主力北上,這場戰役便已啟動。因為羅延環出溫渝河後會直接進逼遼軍側翼!
在轟鳴嘈雜的炮聲中,連人說話都要大聲一點才能聽得清楚,郭紹使勁揉了揉太陽穴,盯著掛在上方的大圖。
雙方總共近十萬騎兵(實數)的大戰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