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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大內。郭紹正說道:“漢家先祖,尚武、而有秩序,只要我族勵精圖治,必能恢復漢唐之風,又何懼遼國?”
符金盞正坐在郭紹的對面,她舒緩地說道:“陛下看得長遠,必能完成心願。”
她說這些鼓勵的話時,面目溫柔而親切,這種氣質十分微妙、叫人如沐春風,就好像是一個充滿愛憐的女子,在寄予期望、在替親近的人高興。郭紹既感到鬥志昂揚,又毫無壓迫感,十分舒坦溫暖。
但是符金盞說完之後,在不經意間地依舊從眉宇間流露除了些許消沉的神情,那種神情好像在逃避、在疏遠,帶著一點無奈。
郭紹的心在隨著她的情緒動盪,終於把忍了一個多月的話問了出來:“魏王進宮時,是否對金盞說了什麼?”
金盞的神色立刻有點慌亂,接著便正色道:“家父能在我面前說甚?”
“可是……”郭紹總覺得不對勁。男子的心思也不是特別粗心,只要對一個人額外專注,也會有各種各樣的直覺。
金盞的目光在郭紹臉上流淌,如同是晨曦的光輝照射在他的臉上,又如同是波長很短的光,能透過他的表面,倒看得郭紹有些緊張起來。符金盞低聲道:“就算沒說什麼,可不用別人說,我們心裡是清楚的。”
郭紹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覺得沒必要去糾結倆人之間的私情,不過是相互之間的情意到了一定程度水到渠成罷了,難道有什麼錯?可是拿現在的道理說,就是說不通。
符金盞又幽幽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也怪不得你,本來就是你情我願。只不過在這光明正大的地方,在父兄面前,我們能怎麼辯解?以後我們還是多注意分寸,千萬不能坐實了……不然真的沒法解釋。”
在郭紹眼裡,符金盞無論智慧還是手段,都比她的哥哥符昭序、甚至魏王還強,可是她仍舊是個婦人,在家庭中有其位置,要受限制和掣肘,難以凌駕在父兄之上。
郭紹認真地沉思良久,然後才開口道:“我從來沒覺得我們做錯了什麼,不過金盞所言,也沒有錯。”
“哦?”符金盞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她是會被各種情緒影響的一個女人,但又不是那種鑽牛角完全無法排解的人。
郭紹沉吟道:“你說得很對……我也有仔細想過這樣的情意,初時可能還感覺很好,新鮮、刺激、誘人,充滿熱情。可是時間一長,它只能躲在角落裡,見不得光。我可能還不會太受影響,因為我還有別的妻妾,但是對於女子,就是深淵,沒有陽光和前途的陰暗衚衕,充滿各種危險和擔憂……”
“唉!”符金盞搖頭道,“沒什麼的,反正我本來就沒前程了,紹哥兒無需愧疚。”
郭紹瞪圓了眼睛,認真地說道:“咱們一起設法從角落裡、走到光明正大的地方如何?”
符金盞愣了愣,端詳著他的臉:“我知道你的意思,知道你想到的是什麼法子……如果這樣,能讓你更加有志向,要不試試罷。”
“金盞不想?”郭紹問道。
符金盞不動聲色道:“我現在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宮廷裡那麼多美色的。”
郭紹道:“金盞對於我是否重要,難道經過了那麼多事,你還不信?”
符金盞光潔的臉頰上頓時浮現出一絲紅暈,比此時天邊的晚霞還美。
郭紹又耐心地勸解道:“最近我看道家的書,太上忘情,道法自然。咱們不必太過執著世俗的對錯,得原諒自己,豁達胸懷。”
“嗯……”符金盞若有所思。
郭紹聲音逐漸低沉,或許是忙了一整天到了傍晚也有點累了,彷彿喃喃地說道:“在最西邊,比波斯還西的地方,那邊的人有一種說法,卻非人之初性本善,而是世人本惡、都有罪,不過因為天神仁慈,替世人揹負了罪孽,寬恕了人們的罪……照這種說法的話,連上蒼都沒寬恕凡人的罪,咱們為何反倒不能原諒自己?”
符金盞聽罷露出了一絲微笑:“我覺得你真是……大概在我面前說話管用的,這世上也只有紹哥兒了。”
郭紹也陪笑道:“你心情好些了?”
“心情……”符金盞微笑道,“很有意思的一個詞,當然好些了。”
“釋懷就好,我從一開始出現在金盞的視線裡,初衷就不是為了給你帶來愁苦的。”郭紹道。
符金盞收起了平素的端莊大氣,卻是陪坐著低著頭,默默地相對。
郭紹這時又道:“我這皇帝也做了幾個月了,成天都在宮廷裡,看這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