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將領從石階上走上來,單膝跪倒稟報道:“稟大帥,兄弟們已在城南挖了地道,四面安上了瓦缸派人值守,若是敵軍把地道挖進城內,動土就能聽到動靜。”
劉仁瞻點點頭,回顧眾將道:“城下部署攻城的定是換了人,戰守無方,盡用雕蟲小技。且此人和李重進必定不合,才上任沒幾天。”
部將忙問:“周軍換了人,大帥如何看得出?”
劉仁瞻笑道:“攻城人馬時而退兵,時而攻城,必是上下不和。老夫沒猜錯的話,新上任的將領不想攻城,又被李重進相逼,所以來回徘徊,舉棋不定。”
眾將拜服,有人激動地說道:“今我等被困壽州,幸在劉大帥手下,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還有人的言語更加不掩飾,徑直說道:“劉大帥乃我大唐最好的將領,能在劉大帥麾下效命,死也是無憾!”
另一個將領惱道:“說得那麼難聽,皇上是不會坐視壽州被圍的!何況劉大帥在此,皇上就是願意丟了壽州,也不願意丟掉劉大帥。”
劉仁瞻早就是習慣大家的愛戴了,這一切都是他憑著待將士如親人、領兵打仗無數次英明決策積累起來,他淡定地說道:“將帥不和,各部不能協同……此乃戰機,派人設法從淝水出去請命,老夫要出城佈陣,與他討教幾招。”
一個部將忙勸道:“周軍野戰兇悍。”
劉仁瞻不以為然道:“上下不和,近城者並非精兵,我必破其陣!”他又回頭看側面的方向,說道:“死守不是辦法。幸得周軍中無良將,若是老夫攻城,先挖了護城河水門,把護城河水排進淝水;守軍被逼在城牆內,已是無法阻擋城外的人挖河……可惜李重進這廝困了我快兩個月,竟然還要用土填河,廢物!”
話音剛落,忽然有人急匆匆上樓稟報:“周軍在西北角挖渠了!”
眾將停止了談笑,臉色頓時一變。劉仁瞻卻道:“早在意料中,挖了護城河他也拿壽州沒法。走,隨老夫去瞧瞧。”
……起碼幾千個民夫正在城池西北角到淝水之間的空地上拼命挖土,搞得塵土飛揚一片忙碌。
郭紹帶著親兵,騎馬陪同王溥觀看這忙碌的場面,遙指前方道:“這幾天我在城池周圍來回走了好幾趟,發現壽州城的地形和護城河的水位都比淝水略高,只是不明顯;可能是入秋之後(時已近八月間),淝水水位跌落之故。只要連通護城河和淝水,水往低處流,河水還能在壽州城周圍擋著進攻道路麼?”
王溥看了好一陣,忙點頭道:“著實壽州城護城河要高一點,那邊有個廢棄的水寨擋著,可能有堤壩阻水。不仔細看還以為兩條河是連通的。”
郭紹道:“我本來都沒注意。不過前些日子我率軍從北面淝水渡河時,發現淝水水位很低,有的地方都可以徒步涉水過河;但最近幾天我看諸軍運土填河非常艱難,護城河河水反而比較深。所以察覺,定是唐軍堵塞了護城河,以便蓄水保持水位。”
郭紹想了想又道:“若是不能排水,還有一個辦法,到淝水上游去把河流阻斷,然後改道;這樣要花一些時日工夫,但一改道之後,再挖護城河,必然能排掉河水……咱們現在還有近十萬人在壽州,讓他們去挖河道,總比上去送死強。”
王溥聽罷拜道:“放掉了護城河水,壽州也難以攻打。不過我回去在官家面前總算有話可說了。”
郭紹又沉聲說道:“若是能讓李重進閉嘴,或是允許我暫停攻城,那便更好。”
王溥道:“官家對壽州十分看重……除非你能限期攻下城池,否則不能由著自己,所有人都盯著壽州哩。”
郭紹想了想,張嘴又閉上忍住了。他心道:皇帝本來就對自己不爽,要是立了軍令狀,萬一不成,那不是洗乾淨了脖子送上去?
王溥看清楚了狀況,便急著告辭要回去稟報見聞。郭紹也不多留他,正好李谷也在一路,便託李谷幫忙籌辦一些物資原料。李谷提出質疑,但郭紹再三懇求,並說定會記他一個大人情日後必要回報。李谷只好勉為其難答應。
就在這時,郭紹忽然發現城牆上一架床弩正轉過來對著這邊,一員武將站在那裡向自己張望。“操!”郭紹二話不說,拍馬就走。
隨從也急忙跟著策馬掉頭,但這時一根比胳膊還粗的弩矢已經呼嘯著飛下來,起碼兩百多步的遠距離。身後一聲慘叫,郭紹回頭看時,一個騎士背上中了大弩矢,從馬上摔了下來。城牆上隱隱有人大喊,郭紹一聽,好像是在罵自己:“貪生怕死之徒,老夫等你把水放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