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後天氣轉涼,滌盡了酷夏的炎熱;但涼爽之餘,潮溼也讓人們苦不堪言,因為沒那麼多房屋給所有的將士居住。帳篷沒法完全擋住雨水,乾燥的柴禾也很短缺,將士們打溼的衣甲只能用火烤個半乾,半溼不幹的衣裳裹在身上確不是那麼舒服。
最不方便的是道路的泥濘,連通各營地的道路被踩得稀爛,人馬走在上面就像在沼澤裡徒步行走,又像身在水稻田的淤泥裡寸步難行,一腳下去爛泥直接淹沒腳踝……驛道大路上好點,土地被車馬長期碾壓很結實,雨水未能浸透太深;但硬土表面附著一層薄稀泥,像潤滑劑一般,人馬走在上頭很滑,一不小心就要摔。
周軍各軍大將天天去中軍大營,似乎正在為了是戰是退爭論不休。
大將向訓再次派人來叫郭紹去他的大帳見面,這次向訓看起來神色有點尷尬,並屏退了左右。以郭紹與他結交相處這段日子看來,向訓其實是個實在人。但實在人也難免會偶爾腦熱拍胸脯說什麼“我帶你去見官家,讓官家另外給你封個官”之類的輕巧話;見到向訓現在這神色,郭紹就知道這事兒可能沒那麼容易。
周朝比不得漢唐大一統大帝國,但好歹也是天下最強的中原政權,柴榮好歹也是受天下人承認的皇帝……就算北漢主等人口頭上不承認柴榮是天下共主,但心裡肯定也會把柴榮這個皇帝當回事。
皇帝是那麼好見的麼?
郭紹見狀,忙好言道:“向將軍禮賢下士,多番接見末將,末將已是受寵若驚。末將這點微功,朝廷必會論功行賞,倒無須特意去討要官位。”
郭紹這樣說倒不是為了拍向訓的馬屁,也不是在謙虛,確實向訓和自己的地位差距太大了,人家幾次單獨見面,確實是很給面子、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向訓問道:“對了,上回張都指揮使替你表功,是要升什麼職位來的?”
“指揮使。”郭紹道。
向訓皺眉道:“指揮使才多大點官,手底下至多不超過五百兵,還指不定是些什麼兵。太低了!”
郭紹據實回答:“末將此戰之前,只做過都頭。”他不僅是據實回答,還沒具體解釋:都頭只當過一天,其實是個小隊長。
向訓搖搖頭:“陣斬張元徽的名頭,與一個指揮使不符。何況別人不懂,本將來能不懂?忻口救史彥超,如若郭郎不在,史彥超已死。就憑這些功勞,不提潞州武訖鎮的軍功累加,也不止讓你做個小小的指揮使。”
郭紹雖然也想出人頭地,但還沒想著一步登天,心裡正有一句話:步子太大容易扯著蛋。
向訓沉吟片刻道:“我與宰相王溥素來交好,這事兒先和他說說,過幾日給你訊息。”
郭紹也不推辭,心道幾個月前自己還是個無名小卒、無人問津的小隊長,這就能和宰相扯上關係了?
向訓再次拍著胸脯說:“別的我不敢保證,你絕對不應該只升個指揮使!斬北漢第一猛將、救史彥超的功勞,就做個指揮使,真是要笑掉天下人之大牙……”他稍稍放低音量,“官家在潞州就殺了七十多將領,回去還要治理諸軍,此時有大量的空缺,你且安心,我與王丞相說說,只要他點頭,此事好辦。”
郭紹忙拜謝。
不過向訓說得確實有點誇張,沒到達笑掉天下人大牙這種程度的。陣斬張元徽、武訖鎮打遼軍落單窮寇、救史彥超,這些事都是可大可小,功勞大小就看皇帝怎麼看、旁人怎麼說罷了。
若是往小了說,這些事根本沒達到影響戰局的程度,也就算不上什麼豐功偉績;若往大了說,可以弄出故弄玄虛的“氣”來論述,軍中需要英雄、需要可以談論的具體事蹟,那些掛上第一猛將這類名聲的人、或那些很容易讓底層士卒理解的事蹟,能影響大軍計程車氣。
……
雨仍舊時不時要下一陣,郭紹回到晉陽城外耗了許多天,周軍再也沒有攻城。終於連續放晴幾天後,軍中傳來訊息,皇帝下令諸軍分批陸續撤退。
圍攻晉陽之戰,到此就應該結束了。周朝雖然沒有直接滅掉北漢,但在高平重創其主力,到晉陽城後,又把北漢所有的地盤蕩了一遍,除了晉陽城其它州鎮無一沒有投降過周軍。這次北漢可能要消停很久,不敢再有任何行動了,能不能恢復元氣還兩說。
小底軍步軍已不成建制,只剩一些散兵敗將;但馬兵損失不大,主力尚存。郭紹等人附軍小底軍馬兵都指揮使麾下,並同他們一道撤退。
班師回朝依舊是步行,馬要託一點東西,但很少騎。郭紹沒法計算,但感覺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