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氏一臉舒適,如同微醉的神態,軟軟地靠在石桌上,眯著眼睛,沒有人能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她的心情大部分時候都很愉快,現在也是,覺得所有人的服侍都很順心,所有的事彷彿都在掌控之中。
“回去了,現在樹葉都掉光了,也沒甚好看的。”符氏輕輕說了一句。
無論她說的多麼不經意,大夥兒都不能輕視。因為皇后是罕見聰慧的人,說的每一句話她自己都記得;如果辦不好也許不會被處罰,但辦好了一定能得到一些獎賞。
這也是宮廷內外無論宦官宮女、還是文武大臣,大多願意買賬的原因。人們感覺不到她的敵意,卻常常考慮,萬一哪天栽了,皇后說不定還能記著好在官家跟前說個情呢。
穆尚宮在大內不敢大聲嚷嚷,趕緊指使宮女跑著回去叫轎子。
轎子擱的地方不遠,早就預備著了。因為這種情況太多,通常符氏都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興致好出來散步,走到哪算哪,興致沒了就要人抬回去。
她站起身時,心道:期待紹哥兒在攻蜀之戰中,還能有讓自己滿意的表現。
第七十一章 落花與流水
年節剛過,周朝西面已開始積極備戰。東京有來往關中的商人,議論各州正陸續向鳳翔調糧;二月初,又有秦州計程車人不遠千里趕到東京,上書皇帝請求出兵收復秦州,救民於水火。
皇帝心念故土子民疾苦,採納了秦州士人所請,決定調兵西征。
二月中旬,皇帝採納了王溥等宰相的舉薦,任命四人。以王景為西征主將;向訓率鎮安精兵,郭紹率侍衛司步軍一十二指揮,分為副將;客省使昝居潤從徵,主外交。
王景在鳳翔等候,向訓兵出鎮安,郭紹和客省使率禁軍出東京,諸路人員剋日向鳳翔集結。次日,郭紹到侍衛司接到了樞密院明令:五日後出征。
侍衛司都指揮使李重進、都虞候史彥超,親自在官署接見郭紹及虎捷軍諸將,虎捷軍左廂第一軍、第二軍都指揮使和都虞候等人一起當場驗明樞密院調兵令,然後返回軍營通曉全軍……一如既往,中下層將士只需要聽命行事;上面一眾武將確定了調兵屬實,如果出現差錯他們都脫不了干係。
郭紹照常先回家,一面通知李處耘前來會合,一面準備隨行的東西。玉蓮幫他收拾衣物起居用具,他只挑選要帶的兵器甲冑。短匕一把、近戰障刀兩把、強度不同的弓三副,郭紹不善用長兵器,自己便不帶;上回內殿直髮了嶄新的甲冑是環鎖鎧,他便準備出征時穿這一副,另外有一副胸板甲他也準備帶上……戰陣上刀箭不長眼,穿兩層累點也值得。
京娘又要求追隨,郭紹不太願意帶婦人在軍中,但她說自己在蜀中認識一些道教中人,郭紹尋思了一番便不再反對了。
就在這時,黃鐵匠進來稟報:“門外有人求見,是婦人,遞了這東西進來。”
郭紹接過來,好奇地展開卷著的紙一看,是張六七寸的紙,上面寫著兩個字,郭紹作為古代版半文盲倒還認得:李氏。他隨口道:“這叫名帖、門狀吧。”郭紹還真是第一次收到這玩意,左攸等經常上門的人都是敲門了事,根本沒這些講究。
又聽黃鐵匠說是婦人,郭紹頓時猜到,恐怕是李處耘的女兒李氏。
郭紹踱了兩步,想起李娘子在鳳翔時的話:三十二天未見,如同三十二年……小娘子一番情意,又是李處耘的女兒,郭紹覺得自己應該見見,好歹說點話讓她寬心。
他正待想讓黃鐵匠請李娘子進來,又想著讓一個未嫁女子單獨進門不太好,便將手裡的紙往衣袋裡一塞,轉身出去了。
郭紹走出大門,見街邊靠著一輛馬車,前面坐著一個馬伕,外面還站著個丫鬟。郭紹認得那丫鬟,確定來人是李處耘的女兒,便獨自上前道:“可是李娘子拜訪?”
裡面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街頭有家鋪子,我在那裡吃過飯。這會不是吃飯的時候,樓上肯定很清靜,上鋪子裡喝茶吃些點心如何?”郭紹道。
李氏的聲音道:“聽郭都使的安排。”
於是郭紹步行和馬車一道向街口慢行,反正不遠。他們走到酒鋪門口,郭紹往袋子裡一摸,摸出一整串錢來遞給丫鬟:“你們想吃點什麼自個買吧。”
丫鬟臉上一喜,嘻嘻笑了一下,點頭沒說話。店裡的小二正趴在桌子上懶洋洋地休息,發現有客,抬起頭時忍不住多看了李氏兩眼,此時的婦人還比較自由,李氏長得好,但並不會讓人們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