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明插科打諢、拿腔捏調,裝作是氣指頤使飛揚跋扈的周朝使節:“武平奉我朝為主,朝廷對爾等恩賜有加。可朝廷先封劉言為節度使,不久就被你們殺掉;又封王進逵為節度使,再度被你們殺掉。爾等將朝廷命官的性命視作兒戲,目無天子,意欲為何!今大周太后下詔,命周行逢即刻上京師,解釋兩任節度使遇刺之事,協助朝廷嚴懲兇手。”
狀元聽罷搖頭道:“那劉言、王進逵都是楚國滅亡後自個佔了武平的地盤,周朝不過是順水推舟給個虛名,現在人死了倒搖身一變成了朝廷命官,東京朝廷也太扯了。”
“可不是。”李嘉明道,“那幫子在地盤上爭奪,誰上位,東京就給誰封官,就是動動嘴皮子……周行逢殺了劉言和王進逵上位,周朝也不給周行逢封了節度使?忽然倒想起前兩任被殺的事來,不過就是找個由頭問罪,正道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狀元黃璨道:“這麼問罪,周行逢是決計不願意去東京送死的,而他又接受過周朝廷的分封。現在周朝廷就可以說他抗旨謀反,找個名義興師問罪?”
李嘉明點頭道:“就是這麼回事兒,咱們都懂,周行逢也好、林仁肇也罷當然也清楚得很,都清楚周軍要南下打武平了,明擺著。”
黃璨皺眉道:“林仁肇為何也跟著摻合?”
李嘉明欠身靠近一點,小聲道:“現在就已經有大臣彈劾林仁肇,可見黃郎君可是晚了一步;不過別人不是彈劾他擅離職守,而是說他與周行逢暗中勾結……林仁肇是閩國降將出身,對南唐國的忠心有問題。
還有一種說法,也是林仁肇自己的說法。他認為周朝廷攻打周行逢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不過是為了從大江(長江)上游逐漸逼近南唐國;東京對周行逢動手,便是已經下定決策要圖謀南唐國的風向了。撕破臉已難以避免,林仁肇認為唇亡齒寒、力諫王上早些動手,與周行逢拋棄前嫌結盟出兵援助武平,對周軍爭取主動形勢。”
“原來如此。”狀元郎若有所思,“周行逢此人,我倒是有所耳聞。聽說他的妻子特別醜……”
李嘉明嬉笑:“我也聽過這段軼聞,醜妻賢明嘛。”
“據說當年諸葛孔明也是娶的醜妻,這等人都是欲有所作為的人。”狀元郎道。
李嘉明道:“這話有理。食色,人之本性;一個有權有勢的人娶個醜妻,必有更大的胸襟。當年諸葛孔明娶妻,也是為了與當地大族聯姻,並不貪圖別人長得如何,作用很大的。”
狀元郎點頭道:“周行逢的名聲也不差,據說曾開倉賑災,愛護百姓,深得民心……如此看來,我倒是有點誤會林仁肇了;人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林仁肇看得上週行逢,想來也不是個太差的人。”他忙打拱道,“幸好李公一番賜教,不然我上書彈劾林仁肇,豈不是做了讒言的小人?幸好還沒上書。”
李嘉明不置可否。
一旁的太常博士聽不下去的樣子,忍不住說道:“黃郎君,看在咱們都是韓公府裡座上賓的份上,我有句話,忠言逆耳、肯定不中聽,你要不要聽?”
黃璨道:“請陳公直言。”
博士陳雍道:“官場之上,最忌左右搖擺,你這主張和朝政態度也變得太快了。要是你以後也一會兒支援這個人,一會兒支援那個人,一夜之間就完全改變主張,誰還信得過你站什麼位置?”
黃璨愣道:“我當然是站在國家社稷的位置,誰於國有利,我就支援誰。”
陳雍笑道:“呵呵。”當下不再多言了。
做派比較嬉戲的李嘉明此時也說:“黃郎君聽聽陳公之言也沒錯。看你的恩師韓公,王上因為那事兒前後兩次來問韓公的主張,韓公只語焉不詳,輕易表示態度了麼?”
幾個人說到韓公,主人韓熙載終於露面了,他和幾個侍女一起步入廳堂,面帶好客的和善的笑容。諸公都站了起來,紛紛打躬作揖。
韓熙載一嘴雙鬢和鬍鬚很長,到了胸口上,長得高大魁梧,不過卻舉止卻拿捏得十分儒雅。他一面拱手回禮,一面說道:“怠慢了諸位,見諒見諒。”
“哪裡哪裡……”眾人一番客套。
韓熙載緩步走到上方屏風前面的榻上入座,又道:“酒菜隨意。今夜能邀請到教坊司副使的妹妹李姬彈奏雅音,老夫與諸位都有耳福了。”
有人附和道:“咱們可得洗耳恭聽,李姬乃金陵最近最善音律的佳人了罷?”
李嘉明謙虛道:“不敢不敢,小妹造詣尚淺,哪敢說最?金陵最善音律的人,又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