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是不會管她什麼感受的。
大概人就是這樣,匆匆地被推上塵世,然後就追趕著自己應該做的事和責任。就好像在驛道上趕路,不能太貪圖驛館上的風景,停留下來,行程就趕不上了;驛館周圍的風土再好,總是隻能短暫逗留。
這時郭紹也抱拳應答道:“謹遵懿旨,臣先行告退。”
忽然符金盞顫聲道:“郭紹!”
郭紹收住剛剛要後退邁出去的腳,便抬頭看她。此時此刻,符金盞心裡有種莫名的衝動,見他停留下來,卻一下子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喊住他。
不過就是這麼一聲,似乎情緒得到了微微的發洩;就在這樣肆無忌憚不顧口氣地喊一聲,剋制的情感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很微妙的感覺。她只覺得臉上一熱,心裡頭頓時舒服了……好像有一股暖流流過了身子。那種感覺如此真切,跟在浴桶裡泡澡時水進了耳朵、然後側過頭讓水流出耳道時的觸覺非常相似,水流在耳朵裡捂熱了,滾碌碌地燙過敏感的耳道,很暖和、又癢絲絲的。她感覺到寬大的袍服裡,雙腿不由自主地繃緊、併攏了。
符金盞突然被自己的失態嚇了一跳,她雖然平時的想法無拘無束,但實際上做的事從來都是循規蹈矩,回顧二十餘年幾乎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於是被自己剛剛肆無忌憚的瞬間嚇得冷靜了下來。
不過這樣短暫的尷尬難不倒符金盞,她立刻伸直脖子,臉蛋帶著紅暈,聲音卻威嚴而帶著舒緩的節奏:“喬亢還是很盡忠職守的人,你可以派人協助他守備各門;定要約束將士,不得在皇城內亂動。”
郭紹看起來似乎微微鬆了一口氣,抱拳道:“臣定當照樣,嚴律軍紀!”
符金盞看著他從石階上走下去,這才轉過身,帶著一眾宦官宮婦很快消失在大殿正門內。她進門後就放開了柴宗訓的手,叫奶孃抱著他,免得他走太久了嚷嚷。
符金盞走過空曠的大殿,抬頭看了一眼上面的御座,乾脆地走了上去,在屬於皇帝的龍椅寶座上直接坐了襲來。眾人見狀紛紛躬身一拜。
一點都不做作、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皇后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寶座上十分得體,好像她本來就可以坐在那裡。
如果一個不是皇帝的男人坐在那位置上,肯定會讓人們覺得是晴天霹靂,但符金盞是個婦人、而且本來就是皇后,而今官家起不來,她坐在那裡簡直是順理成章一般、彷彿完全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符金盞的胸口一陣起伏,倒不是這龍椅有什麼稀奇,她在殿外稍稍失態的窒息緊張,現在還沒完全平復下來。
“楊士良。”符金盞立刻開口道。
“奴家在。”宦官忙上前躬身侍立。
符金盞道:“去傳我的口諭,叫樞密院的王樸、魏仁溥,政事堂的一眾宰相,還在皇城內的官員都到金祥殿來。”
“奴家遵旨。”楊士良忙道。
符金盞輕輕一揮袍袖,不再開口,坐在那裡沉思。
不多久,曹泰帶著一大群人到殿門口來了。符金盞立刻又傳旨道:“曹泰,把你手下的宦官散出去一些,分駐內外七門,奉我的旨意監查門禁。”
“喏。”曹泰一臉欣喜地拜道。皇后坐在龍椅上,一臉威嚴自信從容,叫身邊的人好像吃了定心丸。皇后霸道一點,大夥兒反而高興,因為她從來不隨便殺人的,就算打罵又不掉肉。霸道起來證明她有權力。
“本宮的‘北國彩面’,留十人在我身邊,其餘的去後面的寢宮服侍官家。”符金盞又道,“楊士良留在裡面的宦官可以撤了,派你的人去。那幾個御醫,叫他們住在金祥殿,暫且別回去了;隨時派人看著,告訴他們想活命就別亂跑。”
曹泰聚精會神地聽著,忙道:“是,奴家聽明白了。”
“先去辦這些事罷。”符金盞道,“來人,筆墨侍候。”
眾人急忙去找東西,符金盞眉頭一皺,不高興道:“金祥殿當值的宦官呢?叫他們都來,照原來的規矩當差。”
不多時,陸續就有宦官宮女進殿來,有的侍立在側,有的忙著把禮器、上朝的用物等擺出來。一時間這座空蕩蕩的大殿漸漸恢復了人氣,不再像之前一樣好像被廢棄的遺蹟一般。
符金盞被帶到金祥殿軟禁的時候,帶了自己的皇后大印以備,之前一直沒有用處,現在也正好拿了出來放在御案上。連皇帝的玉璽、聖旨綢料都拿出來了,等到朝廷各衙署的學士、大小九卿一到,整個金祥殿就能恢復運轉。
金鑲玉的玉璽大印,並非上古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