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彥道:“上次王樞密使提過,好像郭都點檢想造新甲冑。”
史彥超愣了愣,轉而笑道:“我都差點忘了,聽說郭將軍以前是個鐵匠!哈哈……”
袁彥比較穩重一點,聽到有點戲謔郭紹的話,便沒跟著起鬨,坐在那一言不發置若罔聞。
史彥超道:“我就不明白了,郭都點檢禁軍大將不好好幹,去管軍器監的事兒作甚?當初他要不是讓向拱去打漢中,好好選個人,現在漢中早已成咱們的地盤……現在可舒坦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費了不少錢糧,什麼都沒搶到,朝廷幹了虧本買賣。”
袁彥本來想說向拱也不是庸人,但史彥超好像不太看得順眼向拱,他便懶得和史彥超爭執。
……臘月十二,郭紹再次來到外城作坊,發現作坊已經可以運轉。
下面的鐵砧上墊著一塊毛氈,隔壁的兩個大輪子轉動起來“喀喀喀”直響,噪聲很大。郭紹喊道:“準備些桐油,在各處抹油就不會那麼響!”
七八匹驢子在靠近軸心位置位置拉動大輪子轉動,走得不是很快;但另一個小輪子要小几倍,轉速就更快。於是這邊的鏈條上下運動也比較快。
“譁!”一聲大響,千餘斤重的鍛錘被猛地拉到了房梁高,如同一道大水閘被猛力拉開。鍛錘旁邊的一根木棍隨著上升擊打在一副銅鈴上“叮噹”一聲響。
旁邊站著的工匠聽到銅鈴聲,便用力一拽繩子,抹油的掛件鐵鉤很粗、成比較平的“V”型狀,兩邊傾斜;鏈條隨著工匠的拽動,向側面偏斜……掛件立刻脫鉤,沉重的鍛錘“呼……唰”地掉落下去。
“哐”地一聲巨響,雖然鐵砧上墊著氈,但超過一千斤的鍛錘砸在上面依舊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大響。
說時遲那時快,被傳動的鐵鏈頭子向下運動也非常快,那鏈頭也掛著一個好幾十斤重的鐵疙瘩、把“空載”的鏈條拉得筆直。V型鐵鉤因為鐵疙瘩的重力壓迫,徑直把鐵鉤的斜面壓進了鍛錘的“門”字型掛架上。
重新接好的鍛錘,立刻又被鐵鏈猛力拉了上去,“叮噹”、“叮噹”兩聲,分別是鍛錘上升和落下經過銅鈴的聲音。“哐”!再次砸在鐵砧上,如此反覆。
“哈哈……”郭紹忍不住大笑起來,眾人見狀也跟著鬨笑,一時間作坊裡歡呼雀躍。
於是工匠把被舂碎的氈草掃掉,用火鉗夾著一塊燒紅的鍛鐵放在鐵砧上,急忙又拉了一塊開孔的方盾護住前面。“哐”地一聲,紅彤彤的方鐵塊直接被一下子壓扁了。那工匠在盾牌後小心翼翼地用火鉗調整鍛鐵的位置,少傾,又“哐”地被砸了一下。
鍛造了五六次,他便將已經很扁的鍛鐵夾出來;另一個工匠夾著另一枚燒紅的鐵塊上去。
之前的那塊扁薄的鐵被卡在石縫裡用錘子敲彎曲,重新換上去摺疊鍛造。
郭紹看了一會兒,笑道:“據說西楚霸王項羽能舉起千斤鼎,不過霸王也比不得這玩意;咱們把輪子加大、再多用幾匹騾子,能舉起兩千斤、幾千斤。”
羅繼業大笑道:“西霸王也不能舉著鼎幹鐵匠的活,到鋪子裡鍛鐵。”
“哈哈哈……”眾人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郭紹轉頭看向甲坊署令王弘:“改天我讓開封府在這周圍徵用土地,你召集造甲的工匠,讓羅繼業照這裡的鍛錘、齒輪尺寸,多建作坊;做三種尺寸,擴大一倍、縮小一倍的鍛錘都要有。咱們有了這玩意,可以造新甲了。”
王弘拜道:“下官領命。”
郭紹又道:“參與此事的所有工匠,每月領俸祿如同殿前司精兵,下令他們保守工藝機密,向外人洩露者斬!”
眾人從笑聲中回過神來……由於這一個多月來郭紹常常來往作坊之間,也沒啥架子常和工匠說話,大夥兒確實很少感受到他的權勢。
郭紹拿出一張圖紙:“鐵砧、鍛錘不能全是平的,照這些弧度先鑄造退火幾種,用來冷鍛衝壓形狀。做出鐵砧後,先鍛壓幾隻頭盔試試。”
現在禁軍用的頭盔並不統一,主要有兩種工藝:一是整件鑄造,且不論強度,缺點是厚、重,鑄造的鐵件不可能輕薄;二是鍛打的鐵皮拼鑲,打孔用鉚釘連線,缺點是工序很多、費事。
其實目前使用的環鎖鎧缺點也主要不是防禦力問題,同樣是打造很費力,所以舉國之力養的禁軍全身披甲率不足三分之一;一副環鎖鎧要打幾百片鐵件連線而成,而且需要有經驗和手藝的鐵匠,大概二三十人花整整一個月才能打造好一副全身甲……其效率之低下,成本高昂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