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榮歸‘蓉城’,只待鳳池誇。”一個文官客氣地說道。今天大夥兒對“猴子”有點另眼相看。
侯茂反應並不熱情,哼了一聲便走,及至中軍,便對一個當他幕僚的親戚說道:“給我寫封信去漢中告急,要求人和物大量增援青泥嶺!”
那親戚的個子卻比“猴子”高整整一個頭,納悶道:“咱們打了勝仗,不請功卻告急?”
侯茂道:“蜀軍能擋住周軍首戰,只因依靠地利;這邊路不好走,但不止一條路,戰線太長。等周朝大軍一到四方突進,咱們這點人很快就扛不住。”
侯茂一口的成都口音,西川語氣比較軟;東川(重慶那一帶)口音較硬。他是川西本地人,不是後唐時期跟著孟家入蜀的那批遷徙者。
“將軍何不守興州城?”一個小輩親戚提醒道。
侯茂哼了一聲:“你要像別人罵的那樣,蜀人四面環山不長見識?漢中的城堅,比河北、河東諸鎮何如?便是比南唐國壽州城何如,要看周軍將領再‘立軍令狀一月下興州’?”
他轉頭對幕僚道:“寫清楚了咱們的狀況。蜀軍戰力完全不如周軍,決戰必敗!”
幕僚道:“怕山南西道軍府不高興。”
“等周軍奪取了漢中就高興了?”侯茂一張黑糙的臉十分難看,“青泥嶺一帶地形,道路難行、人煙稀少,補給作戰都十分不便;但周軍也不比咱們好過。守險不守城,就拼消耗,看誰耗得過誰;蜀國富庶,耗起來不比周朝差。
但若依城決戰,靠得就是將士戰力,蜀軍面對常年南征北戰的周軍,便是以己之短擊敵之長。”
幾個人只得一起說道:“但憑侯將軍做主。”侯茂在軍中沒什麼威望,這回贏了一場,一時間倒讓諸將士認可了。
青泥嶺上依舊一片爛泥,所有人像在泥濘裡打滾掙扎求生一樣。
……
但成都卻是另外一番光景,花都蓉城,非浪得虛名。
肥沃、溼潤的平原,已經收割完的水田白晃晃的,哪怕在冬季田野上也綠油油的種著不少蔬菜。數十年的太平,廣袤西部平原和各地丘陵山區的豐富物資運到成都,讓這座蜀國都城十分繁華富庶。絲竹管絃之聲日夜不息,古色古香的大街小巷人口稠密,販夫走卒在其中做著各式各樣的小吃,香味在冬季的街上一直飄蕩,叫人們垂涎欲滴。
皇宮裡更是雕欄玉砌、畫棟明淨,南方連冬季都有不少花草樹木不會凋零,此時亦有蔥綠點綴其中,十分生動活潑;比起北方東京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光景。
但這陣子氣氛不太好。
西北周軍兩路南下,動靜太大,孟昶早已獲悉此事。周朝恐嚇他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這次好像是動真格的,大軍都調動過來了。孟昶震恐之下,便想積極應對……但一上朝就是扯皮,他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好採取最常規的法子,派大量軍隊北上增援;但各處將領人選又很扯皮,很多人舉薦,還有毛遂自薦的。
孟昶這陣子好不容易從女人堆裡出來,花蕊夫人費氏抓住機會,再度勸他:“陛下應選賢任能,重賞將士,方可為長久之計。”
孟昶現在憂懼之間,還是聽得進花蕊夫人的話,一時間態度也謙虛些了,問道:“如何選賢任能,朕怎麼知道誰忠誰奸?”
費氏一口軟軟的成都蜀音,聲音並不清脆,但頗有些中音韻味:“陛下少花時間和那些女子、方士相處,多和文武大臣見面,時間一久,就瞧得出來誰是什麼樣的人了。”
“言之有理。”孟昶一本正經點頭道,“重賞將士怎麼賞?”
費氏道:“天下諸國混戰不休,所有國君都以軍務為重,不斷加重稅賦以供養軍隊。陛下無須重賦,只要把已經收到的財稅從文官弄臣向武將士卒偏斜,將士察陛下之心,自然用命。臣妾斗膽進言,皇室重臣已經入蜀數十載,陛下仁治,蜀人心嚮往之;陛下不必再偏心,可以把一些大權放權給蜀中本地的能臣賢士。”
孟昶全都接受,不住點頭。但花蕊夫人情知自己是歌妓出身,一個皇帝能把歌妓對軍國之事的議論真當回事就怪了,便幽幽嘆了一口氣。
孟昶此時倒是很有熱情,躊躇滿志道:“明日朕便上朝,用心治國,勵精圖治!”
第三百三十章 酒骨槽
青泥嶺蜀軍營地。周軍白天剛剛又發動了一次進攻。這次的兵力更加密集,兩軍都傷亡慘重,與上次不同,這次發生了短兵相接的廝殺。
“哎喲,哎喲……”火光之中,傷兵在痛苦地叫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