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樸回禮,轉身就走並不回頭。魏仁溥目送他出門,又站在窗戶前,看著王樸打著傘和幾個人一起快步走到了官署外面的路上。
金祥殿內,柴榮臥床後再也沒起來。宦官楊士良見了王樸小聲道:“官家神志還是清醒的,不過一般不說話。最好是猜他的意思,在榻前說一遍,要是說對了官家會點頭。”
王樸問道:“龍體比起昨天怎樣?”
楊士良搖搖頭:“雜家問吃不吃粥,官家只是搖頭……王公自個來看罷,您跟我來。”
二人一前一後透過一處甬道,直接走到正殿後面,又到一間宮殿門口,只見內外侍立著不少宮女宦官。南邊的屋簷下甚至有禁軍侍衛,以前軍校是肯定不會到這些地方來的。
他們跨過門檻,王樸只覺得一股子湯藥味鋪面而來,然後就聽到時不時一聲沉重的嘆氣,就好像呼吸困難一般。楊士良伸出手臂,手向下面微微一按,示意王樸先站在門口。
然後宦官楊士良小步走到御塌前,站了一會兒,就聽見他小聲問:“官家,樞密使王樸求見,您要見麼?”
片刻後,楊士良轉過身向王樸招了招手。
王樸上前行叩拜之禮,宦官讓到一邊輕輕說道:“官家知道你恭禮,想讓你起來說話。”接著又道,“王公,您得走近點,說話別太大聲了。”
王樸依言上前,說道:“陛下,臣想了想,殿前司、侍衛司駐地許久沒調動了,總覺得需要稍微調整一下。臣與魏副使已經商量好了一份東西,您想聽聽嗎?”
柴榮閉著眼睛,微微點頭,又把一隻手稍稍從被子裡伸出來,輕輕一揮。雖然都是些小動作,但大夥兒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因此看得真切。
於是楊士良招呼左右退下,留王樸在榻前一番小聲的說話。最後柴榮點了頭,回應了樞密院的安排。王樸叩拜退下,招呼楊士良等宦官上前。
就在這時,柴榮忽然睜開了眼睛,怔怔地看著屋頂。楊士良見狀忙躬身立於塌前,時時注意皇帝那毫無血色乾涸的嘴唇動了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柴榮忽然說道:“傳旨……叫皇后也來……留金祥殿。”
“奴家遵旨。”楊士良忙叩拜道。
柴榮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
郭紹先回到了家裡,雖然聖旨是“即可出京”,但按理總得安排一下隨從人手;另外不是還有昝居潤要做“監軍”麼?當時昝居潤沒當場接到聖旨,等他接到後應該會派人來聯絡,大家協同一下行程,都是需要時間的。
當然,如果換作是當初皇后病重,郭紹不會回到府上後連一點起身的動靜都沒有。
左攸跟著他進了前院客廳,然後隨手掩上了門,立刻說道:“必不能去華山,不然萬一有變,等咱們回來什麼都晚了。”
“我知道。”郭紹點頭道。
左攸沉吟道:“昝居潤還好說,他帶了幾個人咱們都有數。不過趙匡胤會額外注意這事兒,他應該會派人沿途盯著……要不,找人裝作刺客,在路上搞點亂子,主公趁機脫身……”
“這不是上策。”郭紹道,“我是去替皇帝尋丹、又帶著護衛,如果遇刺只可能是趙匡胤的人所為;一旦我們號稱遭遇刺客,趙匡胤知道不是他乾的,便可以肯定是咱們使詐,他會警覺。說不定等我想悄悄摸回東京,路上或在城裡就會被他的人發現……但若沒有更好的辦法,這也不能不算一個選擇。”
郭紹沉吟片刻:“東京到華山有八百里?”
左攸道:“差不多,八九百里遠。”
郭紹的手掌在額頭上一陣摩挲:“要想快速趕回東京,只能走驛道騎快馬、在驛館換馬。這太容易暴露……這陣子天氣也不好。”
左攸也一籌莫展:“主公是想先到華山,然後進山後立刻脫離大隊趕回來?”
“是有這麼一想。”郭紹道,“但這樣做風險更大。”
就在這時,便有人敲門。左攸起身開門,拿了一份拜帖回來,交給了郭紹。郭紹一看,忙道:“宮裡的人……你去把他帶進來,打好傘。”
郭紹走出門口,在屋簷下等著,一會兒果然見到左攸帶人來了。左攸沒進屋,郭紹把人迎進廳堂,果然見是宦官曹泰。
曹泰見面後左右看了看,立刻沉聲道:“雜家冒死前來,是為了給娘娘帶話。娘娘說,讓郭將軍不計一切留在東京。”他頓了頓小聲道,“官家已經臥床不起了,皇后擔心隨時可能有變!”
郭紹道:“我知道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