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憲頓時坐了起來,在榻前坐了一會兒。外面“嘩嘩”的雨聲雖然很吵,但反而掩蓋了人的說話聲,反襯出一種靜謐。
良久,周憲站了起來,坐到自己畫畫的位置,看著空的畫架。她轉過頭一看,牆邊是一副燈架。周憲一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做著瑣碎的事,重新起身,走到了牆邊,在牆邊慢慢地踱著。這時一張人物畫上的一個小孔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周憲小心翼翼地避開放在前面燈架,把眼睛湊過去看了一下,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她站在這幅畫前來回踱了許久,然後轉身向門口走去,朱唇間輕輕吐出聲音:“一,二,三……”
走出門口,她輕輕掀開旁邊書房的門,轉身掩上。然後不緊不慢,一步步地走過去。“譁”這副書架並不重,她掀開就看到了舊的牆壁。仔細瞧了一會兒,周憲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準確地拉出了一塊磚頭,把眼睛湊過去,彎著腰看了很久。
等她重新走出書房時,臉上的顏色已是青一陣白一陣。
她回到臥房頹然地坐在已經掀開帷幔的窗前,心裡很空。她回憶了許久,忽然猛地站了起來,拿起旁邊架子上掛的一支粗毛筆。咬著牙想折斷,力氣卻不夠,便扔在地上,拼命拿腳踩,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甚至顯得有點扭曲。
臉上發紅,又氣惱、又懊悔羞恥,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周憲心裡一酸,哭罵道:“你這髒東西,不要臉……去死!”
周憲像是發了瘋一樣,一個人就折騰起來,良久累了才歪在榻上喘氣休息,眼神已變得空洞:“我就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母親的諄諄教誨又在耳邊囉嗦,周憲心亂如麻。
……
周朝金祥殿側殿內,幾個最重要的大臣正在一人一言說著話,“下一步當然是武平(周行逢)、南唐諸地,統一南方,天下一統便成大勢。”“南唐等地有錢有糧,用兵風險也小,朝廷宜乘勝早定國策,以早做準備。”
郭紹在這種重要的場合竟有點走神,因為太后前面的簾子上繡著幾朵嫣紅的梅花……不知周憲現在在做什麼,回金陵後過得好不好。
“郭將軍。”符金盞的聲音道,“你如何作想?”
郭紹回過神來,說道:“臣也更傾向將南唐國作為目標,但具體還是應該大臣們各自上書大略,太后權衡之後再慎重決定。”
不多時,少數人的議事便散了。
“郭將軍留步。”符金盞婉轉的聲音道,“你帶兵攻下蜀國,居功甚大,但我卻沒能封賞你……”
有一種功叫功高蓋主,有一種官叫升無可升。郭紹作為殿前都點檢已經是武人最高軍職,加兼什麼中書令是沒用的官銜,封王是不妥當的……一般封王都是地方節帥,給予很高的地位以拉攏,比如衛王符彥卿,禁軍武將沒人封王。
郭紹立刻答道:“我無需封賞。”
符金盞輕聲道:“我聽說,你和史彥超賽馬,把一匹好馬給輸掉了?”
“太后洞察秋毫。”郭紹道。
符金盞道:“北苑有一匹好馬,是党項人進獻給先帝的禮物,所有識馬的伯樂都交口稱讚它是難得的千里馬……可惜,它是野馬,至今沒人去馴服。郭將軍可有興趣?”
郭紹本來已經封無可封,現在皇室要獎賞千里馬作為禮物,這種東西大可以毫不客氣的……就如史彥超毫不客氣地把郭紹的坐騎弄去了,但若郭紹讓史彥超做殿前都點檢,恐怕史彥超還不敢要。
“臣謝太后恩。”郭紹徑直拜道。
符金盞道:“今天日頭已近中天,天氣太熱了,明天你早些去北苑看馬罷。”
“遵旨。”郭紹拜道。
簾子裡的身影起身,不多時人影晃動,裡面的人已消失在垂簾中。郭紹這才直起腰轉身出門。走出金祥殿,站在磚石地面上,果然覺得要被烤熟了一般……夏末一般是最熱的時候。
上午已去過殿前司衙署,最近軍隊平靜無事,天氣又特別炎熱,郭紹自己也感覺懶洋洋的不想做什麼事。他看了看太陽的高度,這會兒回家估計都吃過午飯了,便到殿前司混了一頓公家的膳食,然後才回家。
進府後走過那如虹的虹橋門樓,郭紹徑直去了水池南岸最大的一棟房子,他的起居室所在。進去一看,只見符二妹和李圓兒、玉蓮正坐在桌子邊,桌子上整齊擺放著一些清理出來的首飾。
“夫君。”符二妹喜道,“你今天回來得真早。”
幾個女子見著郭紹回來,紛紛上來見禮,一個個臉蛋紅撲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