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得不急不緩,左手搭在沙發上,右手還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一雙像鷹一樣銳利的眼睛緊盯著黎滿滿,很有審視的意味。“要不是母親央我,我是不預備來的。誰對你好,你自己心裡要有一杆秤。”
黎滿滿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收回手,桌子是不敲了,只是這樣子的平靜,反而帶來更重的威壓。“說說吧,這次怎麼會鬧成這樣。”他這個小表妹雖然從小就很驕縱刁鑽,但是做事一樣很有分寸,這樣的事情,很不像是她會做出來的。
其實凌然跟自己從小就是不大對盤的,她本以為他這次來就是興師問罪,只是他這一聲怎麼會,卻忽然讓她覺得十分委屈,委屈得幾乎哭出來。
“因為顧顏殊。”
“好極了,”凌然唇角有一抹諷刺的笑意,“黎滿滿竟然因為一個男人墮落到這個地步,真是給咱們長臉。”
黎滿滿猛然抬起頭,淚光盈盈地看著他,目光倔強而不服輸。“表哥你應該明白的,有種東西叫做得不到。可是我既然得不到,偏偏就越想得到!是,沒錯。我是把自己弄成了一個狼狽的樣子,但是那又怎麼樣?為了能夠在他身邊,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哪怕她千瘡百孔,滿目瘡痍。
也總好過凌然算計了一輩子,最後什麼都沒有抓/住。午夜夢迴的時候那個叫宋汐的女人,甚至不願意來看一看他。悲哀是什麼?悲哀不是為一個人變得狼狽可笑,而是空洞得連一點奢望都沒有,甚至連一個淺笑都抓不住。
黎滿滿很明顯戳到了凌然的痛腳,他面部表情稍稍有點僵硬。“黎滿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說什麼?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怎麼樣就可以。”
就像他,他多愛宋汐啊,可是那麼多冤孽作祟。現在那個女人就躺在鳳凰山陰冷的墳墓裡面,他卻連一句我愛你都再也沒辦法說給她聽。
當初他也跟黎滿滿一樣的想法,喜歡就要得到,最後活活逼死了自己的最愛。
“表哥今天是來興師問罪嗎?”黎滿滿的眼淚順著臉流下來,“沒用的,就算你現在罵我,責備我,我也不會回頭。”
對顧顏殊的愛情早就變成一種不得到就會死的偏執。
凌然沒有再說什麼,終歸對於一個墮入愛河的女人而言,別人說得再多,也沒有用。何況這樣的黎滿滿讓他想起當年的宋汐。當年宋汐愛自己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往無前,好像什麼都阻擋不了她的腳步。只是他們的愛情來得濃烈去得慘淡,最後落一個那樣的結局,他甚至連陪她一起去死都做不到。
他低頭看了看手錶,時間過得這麼快,竟然差不多已經是吃飯的時間了。“我先回去了。”他要回去看著凌抱汐吃午飯,他不在她又要鬧。
走到門口的時候黎滿滿忽然叫住他,“表哥!”
他停住,“什麼事?”
第一次,她的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祈求。“表哥,就算不肯幫我,也不要阻止我,求求你!”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淒涼,讓凌然聽得都沒有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千不好萬不好,她終究是自己的小表妹。
“還有,”她眼帶悲哀的說:“總有一天我會變成誰都不認識的樣子,表哥你們一定要記得最初的黎滿滿,只記得那時候的我就好。”
她只有這麼一個請求。
凌然沒有說話,只是微弱地點了點頭。得到了他這一聲應承,黎滿滿看著他開門出去。門開了又關,又只剩她一個人。她如釋重負地跌坐在沙發上。
不要記得以後齷齪不堪的她,要記得最初活得漂亮熱烈的黎滿滿。
黎滿滿捂著臉哭,聲淚俱下,卻不知道有誰的懷抱可以靠一靠。
她的名字是黎老頭取的,黎老頭雖然不喜歡她親孃,卻是貨真價實地喜歡她。他是粗人,從來只知道玩刀槍棍棒,太文藝的東西想不來。順口就說了一聲,我要給我的小孫女滿滿的寵愛。
滿滿都是愛,黎家的小公主因此被取名黎滿滿。
這是多大的榮耀啊,從小她父親就寵她。黎老頭向來喜歡長得像妻子的女兒,誰料黎滿滿的姑媽竟然嫁給了凌家的當家人,那麼遠,看都看不到。黎老頭順理成章把這份喜歡轉移給了黎滿滿,黎滿滿也很爭氣,不僅長得像姑媽,也很像死去的黎老太。
從小她就生活在一個打不得罵不得的環境裡面,就連那個別人見了都害怕的姑父都非常喜歡她。簡直就是泡在蜜罐裡面長大的。
十四歲的時候她親媽去了。別人都在嘲笑她以後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