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緩緩道:“去三皇子宮。”
由雯荇殿到蕭巋的住處還有很長一段路,但過了甬道就必須下輦步行。日頭直射下來,眼前的金色琉璃瓦熠熠生輝,飛簷直插雲霄。蓉妃走了數十步,嚴妝之下的額頭已是佈滿細密的一層汗。
算來,這樣走著看兒子的機會也不多了,皇上已在外面大興土木,巋兒即將擁有自己的宮殿了。皇上這樣的恩賜,一半出於寵愛,一半是給天下人看的。
蓉妃邊想邊走到了內苑月洞門前,只聽見一聲高喚:“曹硯容!”
轉頭時,只見抄手迂廊處璨金華蓋浮動,皇后在大批宮女的簇擁下,錦緞一般鋪向這裡。華蓋下皇后濃豔的眉目緊皺,望著蓉妃一臉怒氣。身邊緊隨的大皇子蕭韶苦著臉,無辜地吐了吐舌頭。
蓉妃被那尖銳的聲音刺得微微一震,隨即屈膝施禮。皇后一抬下頜,冷冷睥睨著蓉妃:“看看你養的好兒子,把韶兒的紫藍金剛鸚鵡騙了去,說拿去逗樂就不還了。那鸚鵡是吐谷渾來使進獻給本宮的,全梁朝也就這麼一個珍稀物,倒被你兒子耍猴似的拿去玩。他不還,本宮找你做孃的要!”
一旁的蕭韶忙插話道:“母后,三弟說還肯定會還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還……”
“閉嘴!”皇后喝住兒子,整張臉陰沉下來,“你就會替你弟弟說話,誰替你這個大哥想過?能有還嗎?他囂張橫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蓉妃見蕭韶反遭皇后訓斥,內疚道:“韶兒別急,我這就帶你去巋兒那兒,定會把鸚鵡要回來。”
說話間,迂廊那頭姍姍走來一名翠衣宮女,原來是蕭巋的隨侍婢女秋月。她轉到眾人面前時,眾人驟然眼睛一亮,秋月的手裡捧著一隻烏木雕花的籠子。那隻紫藍金剛鸚鵡就在裡面,鮮豔的藍羽蒙身,眼珠子神氣活現地溜溜轉動。
蓉妃心下釋然,微笑道:“好美的鸚鵡,還了就好。”
皇后不甘心,眼光不住地在鸚鵡身上徘徊。秋月就勢將籠子呈到皇后面前,那鸚鵡彷彿懂了意思,張開彎鉤鳥喙兀自衝皇后叫起來:“還給你!還給你!”皇后嚇住,想怒不能怒,鐵青了臉。蕭韶卻覺得有趣,接過鳥籠忍不住去逗,鸚鵡緊接著又來一句,“小氣鬼!小氣鬼!”
周圍的宮女禁不住捂嘴偷笑。
“三殿下說,鸚鵡就學會了兩句。”秋月緩緩道,看著皇后努力剋制情緒的模樣,微施了一禮,也不待准許,轉身就走。
蓉妃也覺可笑,可發現皇后一雙鳳目已綻出火光,便極為溫善地解釋道:“巋兒這孩子,姐姐也是看著他長大的,任性妄為了些,萬望姐姐別惱他。”
皇后冷哼一聲,遮住眼中火光,嗤笑道:“巋兒是皇上的心肝,本宮哪敢?”回頭朝蕭韶道,“咱們走。記住,以後別拿自己家的寶貝亂給人!”
看著皇后母子由宮女簇擁而去,蓉妃稍稍停頓了心神。她出了月洞門一路快走,直走到蕭巋的寢殿外。假山瀑布響起嘩嘩的水聲,而比水聲更大的,是蕭巋不羈的大笑聲。
蓉妃繞著假山望過去,白玉欄杆周圍宮婢環繞,蕭巋和蕭灝並排歪靠在長椅上。蕭巋朝蕭灝耳語幾句,一把摟住秋月縱聲大笑,俊秀的容貌在閃耀的日光下,閃現一絲邪惡。而蕭灝好像聽到什麼趣事,不由得也跟著笑起來。
水花瀲灩,如繁亂的點點飛雪,肆意地濺在他們的衣袍髮間。
蓉妃默默地望著,近乎無奈地笑了笑。細細淡薄的水霧將她的身影拉得波動不定。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個時候出現是那麼的多餘。心境一閃,她無聲無息地轉回假山那頭,對隨身婢女示意道:“回去吧,改日再來。”
長裙迤邐,蕭巋的笑聲還在耳邊隱隱迴響。
肆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萏辛院位於丞相府西南側後院,從夜鎣池舉步登上水榭,可見後面幾株粗大的參天松柏,終年鬱鬱蔥蔥,濃廕庇日。隔著松海,榭上的人只能影影綽綽見到萏辛院飛翹的屋簷。
休休獨自站在水榭上,澄碧的池水,正綠了半幅繁茂的蓮葉。她默唸著天際教會她的詩句,輾轉的目光停留在柳蔭上。那裡棲息著幾隻燕子,相互呢喃,那些話又是休休聽不懂的,接著撲騰著翅膀往遠處高飛。
休休想:這些燕子能不能幫她給家鄉的天際捎個信呢?
雖然沒見什麼官家小姐的鐘鳴鼎食,但也是獨門獨戶,吃穿無憂,這樣的日子對習慣了貧窮的休休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