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如龍,街道上熙熙攘攘都是人,故此赫連鋮的馬車能一直跟上慕瑛的,總在那車後邊三四步之處,掀開車窗上的側簾,就能見著前邊那穿著寶藍色的少年,騎在馬上,半彎著腰,與馬車裡的人交談。
車輪轆轆,不緊不慢的滾動著,可赫連鋮的心卻實在焦急,他從簾幕的縫隙裡緊緊的盯住了慕乾,心裡那把火怎麼也壓不下來,難怪慕瑛要甩掉他獨自回府,原來是已經和人約好要一起花燈會——她哪裡是要帶她妹妹出來,分明只是一個幌子。
他的身子靠住馬車的廂壁,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江六有些擔心的看了看赫連鋮,皇上這臉色實在難看,也不知道後邊會發生什麼事情。哎,瑛小姐也真真是大膽,竟然這般輕佻,肆無忌憚,不由得皇上生氣。
馬車緩緩駛入了東城,那是京城最繁華的地區,在街口有專門開出來的一塊地方供人停放馬車軟轎,慕家的馬車在街口那處停了下來。
赫連鋮坐在馬車上,掀起軟簾一角,偷窺著那兩輛馬車的動向。
明華公主從馬車上下來,笑容滿臉的看了看四個繼子繼女:“你們是想跟著母親一道去看花燈還是自行玩耍?”
還是在春節裡就已經約好幾個熟人同賞花燈,雖說並不是什麼出格的事情,可帶著慕華寅幾個兒女一道,總是有些不方便,特別是慕乾,彷彿格外早慧,又繼承了慕華寅身上的那種冷峻,明華公主實在不願意讓他見著自己與那些文人雅士調笑,免得回去一說又無端起了風波。
慕乾聽聞明華公主這般說,冷冷看了她一眼:“母親心中早有打算,何必再來問我們。”
明華公主不料他這般直白,臉色忽忽的微微發紅,慕瑛見著她的窘態,趕緊捏了下慕乾的手:“母親,我們自有自己喜歡的東西,就不勞母親作陪了。”
“好罷,既然你們都想自行玩耍,那咱們便在此處分開。”明華公主將那幾個護院喊了過來:“好生照看著公子小姐,若是掉了一根頭髮,回府以後我必不會放過你們。”
幾個護院慌忙應承了下來,心中想道,大公子身手了得,二公子溫文爾雅不是惹是生非的主兒,兩位小姐更是進退有度,根本不會與旁人爭執,只要緊緊跟著他們走便是了,哪裡會有什麼旁的事情?
慕乾從馬上翻身而下,見著那漸漸遠去的紅色身影,不滿的看了慕瑛一眼:“阿姐,你也太軟了些,像她那樣的人,你為何就不將她的假面給撕下來?我瞧著她分明是打著鬼主意要去會情郎的,咱們要不要跟著過去,將她與那個男人抓住?”
“乾弟!”慕瑛吃了一驚,一把抓住了慕乾的手:“不可肆意為之!”
“阿姐,你這又是為何?”慕乾漲紅了臉,看了看前邊,那紅色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倒是宋嬤嬤那青灰色的衣裳還能見著一點點衣角:“你分明知道她的心全然不在父親身上,為何不……”
“乾弟,做事都要多想想,不能意氣用事。”慕瑛抓緊了慕乾的手,極力不讓他掙脫開:“明華公主做了我們的繼母以來,有沒有苛待過我們?”
“苛待……這倒是未曾有過。”慕乾搖了搖頭:“素日她對我們還甚是關心,吃穿用度打點妥當,該有的從沒少過,添置的東西也件件精緻。”
“你也承認她待人還算寬厚,這說明她並不刻薄。”慕瑛點了點頭:“乾弟,我們的父親和祖母並不喜歡她,這件事情你知道得很清楚,在不受人喜歡的情況下,還能為這闔府的人操心打點,也算她做到了仁至義盡,至於其餘的小瑕疵,咱們也不必深究,你若是一定要揭發出某些事情將她趕出慕府,以後肯定還是會來第二個繼母的,那一個有沒有這個寬厚,誰也不得而知了。”
慕瑛心中明白,慕乾是氣不過明華公主的風流放誕,想要 變著法子將她趕出慕府去,故此今晚才說要跟著來看花燈會,可是將明華公主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最多也是跟幾個風流文士說上幾句隱晦的話罷了,還能讓慕乾抓住什麼把柄不成?再說,即算是將她趕出慕府,焉知第二個繼母不會是小肚雞腸,暗中向幾個弟弟妹妹下手?
想一想明華公主,其實覺得她實在可憐,第一個丈夫是個懦弱無能的,沒有才華,又是個短命鬼,聽人說是被派去南詔做使者的時候染上了重病,回京城沒多久就病逝了。嫁進慕府,她也沒過幾日舒心日子,得不到夫君的寵愛,婆婆也不喜歡,還要操心這一大家子的事情,就是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也被打壓得必須向太后娘娘請了懿旨才能做,這樣的生活實在乏味,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堅持在慕府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