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慌的跳了跳,垂下了眼簾。
那日在太原王府別院,高啟又一次提到了要前來求娶的事情:“阿瑛,待你及笄,我便會央求我母親遣了媒人過來求親。”他的眼神就如那和暖的秋陽般溫柔,將人照得暖烘烘的一片:“阿瑛,你放心,這一生一世,我都不會讓你委屈。”
她十指交握,抓住了自己的衣襟,高啟的話語彷彿又在耳邊響起,就如一道符咒,封住了她的眼睛,讓她看不清遠方那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慕瑛能感覺到在遠處有一個人,也在凝望著她,可他們中間隔著一片荊棘,還有縹緲的白霧,讓她怎麼樣也看不清他臉上的模樣。
高啟……慕瑛凝神沉思了一番,這才抬起頭來,拿著鏡子照了下自己:“好罷,就這樣了,頭髮用緞帶稍微束一下便是。”
及笄禮上,有請來的貴夫人為她盤發,念及笄祝詞,最後在盤好的頭髮裡插上三支長輩或者是最重要的人贈送的簪子,故此現在盤髮髻已是多餘。小箏會意,拿了一根紫色絲帶替慕瑛縛住頭髮,那頭髮青鴉鴉的一色,就如閃亮的綢緞。
慕瑛首先去了松柏園。
說心裡話,她寧可與繼母明華公主說話,也不願與慕老夫人閒談。
明華公主雖說是繼母,可她並不苛待自己,也不會想要在自己身上算計什麼,她對於慕夫人留下的四個子女,都採取的是放任態度,衣食住行一樣不少,他們有事去找她,她也都是和顏悅色,從沒有過分的親暱,也不會太遠的疏離。
慕瑛覺得,作為一位繼母,明華公主算是不錯的了,雖說京中的人多在後邊腹誹,都說明華公主風流放誕,喜歡在遊宴裡與那些年輕男子廝混在一處,談詩品畫:“她又知道什麼風雅?不過是藉機與那些小白臉多親近一二罷了。”
——這些流言蜚語,一點也沒有減少慕瑛對明華公主的好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歡與白面書生們混在一處,她還是一個合格的繼母,比自己的親祖母更好的繼母。
慕老夫人看她時,慕瑛覺得那眼裡全是算計。
剛剛從宮裡回來時,慕老夫人曾將她喚了過去,嚴厲的指責了一番,追問是不是觸犯了誰,這才被送出宮來:“瑛丫頭,怎麼你年紀越大,反而越發糊塗起來了?都在宮裡呆了這麼久,怎麼就沒學會剋制?”
慕瑛忍氣吞聲:“瑛兒並未曾有過錯。”
“未曾有過錯?”慕老夫人嗤嗤冷笑,表示十分的不相信:“沒有過錯,為何公主打發你回來了?肯定是有什麼衝撞了她。”
自己進宮這麼多年,回到府中,祖母不是關切的詢問是不是曾受了委屈,反而一味指責,這讓慕瑛寒了心,自此對於慕老夫人不再有半點指望。女兒孫女們在她心裡,都是為慕家繁華做墊腳石的,根本不用管她們究竟過得好不好。
甫才踏入松柏園中,慕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珍珠便堆著一臉笑迎了過來:“大小姐可算是來了,老夫人正念叨著呢。”
長廊下站著的小丫頭子將門簾高高擎起:“大小姐請進。”
屋子裡傳來絲絲檀木清香,慕瑛站在門邊,看了一眼中間隔斷的軟簾,心中知道慕老夫人正在誦經,因著她聽到了細如蚊蚋的聲音從軟簾下頭悄悄的傳了出來,慢慢飄散在這清秋的晨霜裡。
——慕老夫人在唸叨著她?慕瑛心裡苦笑,這是在向菩薩乞求讓她嫁個好夫婿罷,能穩固大司馬府的富貴基業,萬年永固。
可哪個世家大族又能永世繁華?這時間盛極必衰,沒有哪一家能逃脫這衰敗的命運,昔日王謝堂前燕,最終也還是飛入了尋常百姓家。慕家是大虞的世家,算起來也繁盛有將近百年,姑母曾經與她說過,最熱鬧的一次,過年時同族人有百餘人齊聚京城大司馬,院子裡住得滿滿登登,丫鬟們都得打通鋪睡覺。
可現在的慕家明顯就在走下坡路,這些年下來,慕家為了大虞南征北戰,事在沙場上的人不在少數,眼見著整個家族人丁漸漸稀少,現在剩下的慕氏主枝就剩下伯父與父親兩家,伯父陣亡以後,堂兄便帶著伯孃等人搬去他放外任的住所,鮮少回京城,慕府便更加冷落了。
祖母本來是想讓父親多納些姬妾,多子多福,只是無奈父親以前與母親伉儷情深,不欲拿姬妾之事來傷母親的心,母親心存感激,只想為慕家多添些兒女,可萬萬沒想到卻撒手塵寰那般早。明華公主過府,與父親感情不和,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動靜,祖母每年都說讓父親廣置姬妾,可這麼多年下來,府中依舊沒有新面孔出現。
慕瑛心裡知道,或許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