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冷靜的說:「王……王爺,要獵什麼?」
「獵你啊。」朱宸濟開玩笑似的說:「能獵什麼?有什麼獵什麼。」
梅留雲沒理會他,瞥見草叢中閃過一個灰色的影子,立刻搭弓射下一隻野兔。兩人如此半閒散半認真的打獵一陣,得了幾隻野兔、飛禽,朱宸濟看看數量差不多,便要梅留雲停手,來到林場的一塊草坪處,跳下馬,卸下一方包袱,「吃羌煮貊炙?」
梅留雲一看,才知道那方包袱裡裝著簡單廚具,還有一袋酒,兩人於是席地而坐,邊聊邊煮邊吃之間,時間很快的過去;用完餐之後,朱宸濟看似悠閒又漫無目標的和梅留雲散步,一路走著竟來到一處紅牆綠瓦的無樑宮殿前。
梅留雲注意到宮殿前的漢白玉石基石柱都是皇城內最高等級的款式,必然十分重要,不禁訝異林場內竟有這樣的地方,不等他開口,朱宸濟便說了:「這是齋宮,天子祈天之前淨身齋戒的廟堂重地。」
或許他們迷路,不然怎麼會逛到這裡,梅留雲心想,朱宸濟又說:「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梅留雲搖搖頭,「這個你也會忘?」朱宸濟瞪了他一眼,似乎頗為不滿,「是你進宮裡當我的侍讀的日子。」
梅留雲訝異的無言以對,他想不到朱宸濟竟會記得這樣的事,「你一進宮就害我被罰跪……我怎麼可能忘得了。」
難道今天是來算舊賬的?梅留雲瞄了朱宸濟一眼,暗歎一口氣,朱宸濟沒多說什麼,取了另一個方包裹,領著梅留雲進入齋宮的中殿。
「沒有比這裡更適合的地方。」朱宸濟將包裹開啟,叫梅留雲來到面前,「今天是好日子,幫你行冠禮。」
梅留雲不禁呆了。
「別愣。」朱宸濟拿出一套深色衣服交給梅留雲,吩咐他到偏廳換上,「你的冠禮因時因地,只能簡單行事,你別介意。」
梅留雲搖搖頭,竟有人記得他未行冠禮,已經讓他感動得五臟六腑都熱暖攪和在一起,欣喜都來不及,又怎麼會介意。而朱宸濟再怎麼說都是皇子,以王爺之尊為一個軍戶遺孤主持冠禮,他無法要求更多。
更衣出來之後,梅留雲看見朱宸濟也換上了王爺蟒袍,慎重其事的等著,他深呼吸一口氣,拘謹的走到朱宸濟面前,行了禮,跪坐低頭,朱宸濟先為他梳整了頭髮,取出冠弁,同時口中有模有樣的唸誦出冠禮的祝辭:「吉月令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維祺,以介畢福。」然後為他逐一戴上緇布冠、皮弁,以及爵弁。
之後,梅留雲恭敬的執杯向朱宸濟敬酒,接著告祭天地禮拜四方之後,冠禮便算完成。梅留雲回到偏廳換下深色衣服、除下三冠,再換回原來的服裝;然而從那一刻起,他已經是個成人了!看看自己,他不禁心想,他雙親的在天之靈看到他長大成人的模樣,希望會覺得欣慰。
當梅留雲再走回主殿,朱宸濟已經換上平常衣物,轉身隨性欣賞著牆上的藻飾,看著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梅留雲突然一怔,心中頓時激盪起大小漣漪。
從孩提進宮到現在長大成人,這個身影一直在他旁邊,喜也好、怒也好,點點滴滴累積下來,不知不覺中已佔據了極大份量。他無法形容、也不清楚心裡對這個人的感覺,只知道已經習慣,習慣這個人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叫他到跟前、習慣這個人的「己所欲、施於彼」、習慣這個人的暴躁和狂亂,他已經太習慣這個人的一切。
因為太習慣,所以顯得理所當然,梅留雲怎麼樣也想不到朱宸濟竟然惦記著他還沒行冠禮的事;甚至記得他何時進宮,這種事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怎麼?」朱宸濟突然轉過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雙朗星般明亮的眼睛毫不保留的盯著他,似乎穿透衣著直入骨肉,「你現在成年了……有什麼志向、或特別想要什麼?」
朱宸濟的眼眸讓梅留雲一時閃了神,過了片刻才隨口敷衍回答:「當然是成家立業……」
「成家立業?」朱宸濟挑高雙眉,顯然對於這樣簡單的回答頗感無聊,「想要功名事業,只要跟著我,絕對讓你飛黃騰達,至於成家……」
「你已經有家了。」朱宸濟走到梅留雲面前,盯著他的臉,「你不喜歡西苑?」
梅留雲下意識地往後縮,「西苑富麗堂皇……但畢竟是豐王府,是王爺的家。」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朱宸濟說:「你現在待的房間小,的確委屈了點;等你的宅子蓋好、外頭會種滿梅樹,到時候就舒服多了。」
梅留雲不禁愕然,原來朱宸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