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本以為來了這魏國便不見別離,沒想到,別離是從來不會遠離自己的。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李慕維越來越覺得,片刻的歡欣都難以維繫,手縫中能夠抓緊的東西彷彿流沙齏粉,再如何努力,無常到時,也止不住;生離死別,竟漸漸成了生命中的常態。
迴避著不願承認,那轉折,是與自己心中那無時或忘、心心念唸的名字牽扯不斷的。
跟著貪狼和十三趕到信寧君府,李慕維見玉蝶屋裡除了囚牛在,便是幾個郎中和穩婆,想來因為高楓搜查,衛雅鐸和鳴鹿不能前來。
走近玉蝶,李慕維只覺剛剛還一臉決絕的女人如今已經氣若游絲,因為大出血而慘白的臉色已經顯出死亡的頹敗,而她身旁躺著的小小嬰孩兒,即使因早產而瘦小羸弱,卻仍煥發著生的活力。
似乎是感覺到李慕維和十三的目光,玉蝶緩緩睜開眼來,衝著來人微微一笑。
按理說她是沒有見過李慕維的面容,但那笑容裡卻分明顯出相識的意味,也許是死亡讓她對很多事有一種清明。
只見她略平了平呼吸,而後虛弱的道“玉蝶替我這孩兒多謝救命之恩,替五殿下多謝修成君和卓護衛保住這唯一血脈。”
微微動了胳膊,愛憐的撫摸著初生嬰兒的褶皺小臉,玉蝶突然勉力撐起身子,便要對著李慕維等人行禮。
見到她如此動作,李慕維和十三趕緊上去扶住,卻聽她阻住二人後喘氣道“玉蝶知道,二位救孩子一命已經不易。但玉蝶命不久長,現在只能再厚著臉皮求懇修成君一事!”
頓了頓,玉蝶續道“便請修成君收留這個孩子,五殿下和玉蝶都感激不盡。”
聽了玉蝶的求懇,大家都十分驚愕,畢竟如今魏馳在此,相對來說,便是不在場的安平君也要親厚些,卻不知為何玉蝶獨獨選中李慕維。
知道眾人疑問,玉蝶黯然道“信寧殿下和安平殿下高義,玉蝶感恩在心,無以為報。只是這孩子父親……死……死在魏國……又死的那麼慘……玉蝶實在心下不忍,不想讓這孩子留在魏國。玉蝶知道修成君出質,只是權宜之計,想那戰事結束,便也回的國去。希望修成殿下能夠答應玉蝶請求,將這孩子帶回晉國,便是為奴為婢,玉蝶也無怨言!”
聽到玉蝶如此求懇,又聯想到蕭年慘死,李慕維只覺得一股悲慟縈繞心間,重重點頭道“多謝夫人信任,實不相瞞,慕維與蕭年兄,也算神交……慕維定然不辜負囑託,將這孩子視如親子,帶回晉國,教養成人。”
聽得李慕維如此說,玉蝶最後撐開一抹豔麗的笑容,而後突然向後仰躺,側摔在枕蓆之上,便是生命的最後也生怕壓到孩子——便如她和蕭年那卑微的愛情,雖然短暫,卻無不充滿細心與至誠、忠貞與堅守。
一個多月後,在一處種滿桃花的小丘,不知何時一座新墳悄然而起,靜靜的傍著旁邊稍大的墓穴,彷彿依戀愛人的女子,繾綣而悽迷。
落英散盡,粉白色的碎片伏在青色的石碑和土丘上,似要盡力掩蓋住這肅然的悲愴。
微微側頭看著蕭年和玉蝶墳冢上的殘紅,想來蕭年生前是愛桃夭的,否則質子府的圍牆邊又怎來那些株桃樹,畫作裡也不會多表現桃花。
可惜碧桃花下最感流年易逝,突然想到喜愛桃花之人似乎都帶些俗世無奈,近了如這已經不在的蕭年;遠了,便如那不知生死的大哥李慕絡——曾經的東宮,每到春日也是灼灼其華的繁盛。
想到蕭年隨之而到李慕絡,李慕維只覺這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低頭舉起酒罈,他此時便只想醉過去。
輕輕的有腳步聲臨近,李慕維知道是誰來了。
沒有抬頭,嚥下熱辣的液體,自己從前是沒有這麼喝過的,不知怎的前幾日聽到晉梁前線戰事大捷這樣的喜訊,歡欣固然有,但仍是衝不散那盤踞在心間的陰霾——也許是因為李慕絡仍沒有訊息,也行是因為不知道自己這質子日子還要過多久,還要遭受什麼……也許是……自己仍不知何時可以與顧雲禮團聚。
李慕維如今總感覺身邊似有讖語籠罩,讓他不敢奢望。
“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如今就飲烈酒怕是不好!”魏馳走到那眼望落花之人的面前,高大的身影籠罩住側靠墓碑的人,聲線溫柔:“自寒食節後,你就總有心事。安平君與公子年最為交好,都勸你不要自責。聽得魏晉聯軍大捷,你似乎也難以開懷……”
聽到魏馳如此說,李慕維赧然笑道“倒讓大家擔心了。安平君和十三他們都勸我,說修成君與公子年素昧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