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兩人又喝了一些青梅酒,坐了坐話些家常和滬上雅事,餘知方派司機將御懷遠送了回去,這才兩廂分手,待回到白克路的診所已是下午近三點,一抬頭,御懷遠收住了腳,低聲道:“你來了?”
林北雪站在診所門前,雙手抄兜,抱怨著:“你怎麼才回來——”
“同故人吃了頓飯,回晚了,你可是有事找我?”
“你先看病,晚上吃飯說。”
“好。”說著話推開了門,屋裡坐著三五個待診的病人,御懷遠沉默地換了身衣衫,坐在桌前一絲不苟地看起病來,林北雪徑自在屋裡逛了一圈,停在了書架前,御懷遠的診所中本沒有書架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擺上了,還很新,該是去鳳棲山之前的事。林北雪隨手翻了翻,然後手頓在了半空中——有本英文原版書,正是他和御懷遠第一次見面時,在趙六家看的那一本。
林北雪陡然回頭望去,在一室肅然中,和御懷遠的目光硬生生撞在了一起,兩人心中俱是一驚,林北雪索性舉起手中的書晃了晃,御懷遠也便默默地點了點頭,方才對視彷彿沒有發生過一般,一個靜靜地看著書,一個輕輕地唱著藥方,偌大的診所似乎小的像一間居室,兩人坐在一處,雖然各幹各的卻宛如貼在一起。
☆、第十章
這是林北雪第一次來“高長興”,據說是專門供應紹興米酒的有名酒鋪。林北雪留洋歸來,都是喝白蘭地,對這種本土酒鮮少問津,見御懷遠輕車熟路,不由問道:“你常來?”
“我是不愛飲酒的,但有一堆酒友要應付,少不得要常來浮一大白。”御懷遠要了一壺花雕,道:“現在米價漲了,酒價也就貴起來,你嚐嚐——”說著話斟了一杯酒給林北雪,林北雪一口飲盡,嘆道:“不過癮。”
御懷遠聞言笑道,“烈酒醉人又有什麼好?”
那一瞬間,林北雪有些痴,實在沒想到御懷遠的笑會令人如沐春風,勾得心裡直癢癢。
“你不懂,要的就是那股勁。”
“你倒還有些遊俠的風範——”御懷遠點評。
林北雪點點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問到了出書的事,御懷遠說已經推了餘知方,林北雪難掩訝意,“這是為什麼?”
“閒暇之餘又看了看,還有些內容需要修訂,而且彩圖缺少整株的樣本——”
林北雪感到一陣頭大,“要這麼麻煩?”
“也不是麻煩,只是我的性子就是這樣,做一件事要做到十分的,何況醫者父母心,生死都是大事——”
“如此說來,當初編書也是花了一番力氣的。”
“說是說三年,實際上怕是有四五年,請了四位助編,四位抄寫,四位繪圖,兩位攝影,樓房租金,餐費,那些年一到月底都覺得是很大一筆支出,是以我從坐診至今七八年的時間,卻未有積蓄。”御懷遠雲淡風輕地笑著,在他看來錢財是身外之物,而這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盈虧不計的。
“你有一技傍身,怎麼也不會窮。”林北雪打哈哈道,若不是御懷遠親自說出此事,他委實不能相信,他竟是如此認真的人,怪不得徐明飛說御懷遠不能玩,做事尚且如此,做人豈不是更認真?
只是,林北雪的性子就是這般,愈不能惹的,他偏要惹一惹才覺得痛快,譬如烈酒,明知醉人也要一飲到底。
“你明日派個人來我這裡取根手杖。”
“手杖?”
“嗯,拿去送給林老爺,在鳳棲山上有人看病,相談甚歡,送了診金又送了支手杖給我,林老爺子很是喜歡,我曾動議轉送與他,他卻不肯奪人所愛,橫豎我年紀輕,還用不到。”御懷遠飲了一口酒,“林老爺子拿著總比放在我那裡落灰強。”
“那你直接送他好了。”
御懷遠淡淡笑了笑,只是堅持:“你還是派人跑一趟吧。”
林北雪心中頓時一暖,御懷遠其實是為他著想,林老爺年少時只能算是出身小康之家,後來成了滬上數一數二的富豪便有了送子入仕的想法,十來年經營下來,林北雪的大哥現已風生水起,擔任中樞要職,林家在政壇也是廣結善緣,但這大好的光景同林北雪是沒什麼關係的,林老爺雖疼幼子,怎奈林北雪長居國外毫無建樹,因此對長子更是倚重。只是,林北雪和他大哥到底是同父異母,心總是不在一塊,所以林老爺子的態度便至關重要。
御懷遠出身大家族,又常年出入世家,自然對豪門生存之道頗有心得。
林北雪見他深知家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