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徐明飛坐著汽車帶了小先生來時,御懷遠正興致勃勃地和林北雪擺碗筷。
徐明飛打趣道:“二少小心溫柔鄉中喪志啊!”
林北雪笑罵道:“閉上你的狗嘴。”
此時,林北雪與御懷遠已同住兩年多了。兩年前,御懷遠母親壽終正寢,御懷遠接連受到喪師喪母的打擊,陷於哀傷難以自持,林北雪不放心他一人獨居於南市,便接了御懷遠來同住,對外只說這處房產是御懷遠置下的,有客來訪時,林北雪刻意迴避,是以兩人親密同居兩年,滬上竟無人知曉兩人關係。
當然,除了徐明飛。
“現在出了很大了問題。”徐明飛飯後同林北雪坐在小間中,面色沉沉。
“廠子怎麼樣?”
“衝擊非常大,自傾銷開始虧損至今了。”徐明飛嘆了口氣,當初他同林北雪信心滿滿開了火柴廠,從日本訂購了機器,改進配方,這兩年多不僅收回了成本,還有二三十餘萬的盈利,但好景不長,瑞典為打擊民族產業,舉重金收購民族火柴廠,只是各火柴廠當初經營狀態甚好,自然不肯答應收購,這才引起了瑞典的半價傾銷,脅迫各廠接受他們的條件。
林北雪嘖了一聲,忍不住罵了一句粗話,這才把更壞的訊息告訴了徐明飛,“現在不僅是瑞典的火柴集團,連日本的也加入了傾銷,過陣子,應該更難支撐,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徐明飛單手叩在案上,冷笑道:“真是狼子野心,一口吞了我們,整個國家連火柴都要聽他們要挾,我雖然沒有什麼愛國之心,但這等卑劣的行徑,實在無法容忍。”
“現在他們財力雄厚,單我們一家廠子,無論多少錢投下去,都是難支撐的,現在的局面,僅靠同業會恐是不行。”林北雪較為冷靜,除了同徐明飛一起投錢做實業之外,林北雪自己還投了一部分錢去做外匯,因此人脈較廣,訊息也較為靈通,這次外商傾銷火柴的事,林北雪早半個月前就知道了,打定主意不肯被收購,也及早做了準備,沒想到還是受到了衝擊,現在滬上隨處可見日商的猴牌和瑞典的鳳凰牌,國產火柴竟幾近銷聲匿跡。
“這麼說來,前陣子同劉鴻生摩擦,真是不該。”
“我去找他。”林北雪毅然道,“等下去大家都是個死,不如抱團將這次的傾銷扛下來,共度難關,何況真讓外商把持了火柴經營,不知道要流失多少白銀!”
“那事不宜遲,二少儘快去見劉鴻生。”
“好。”
……
這一夜,林北雪翻來覆去竟是難眠。
打小,林北雪對祖國這個詞就沒有什麼感情,他年少就被送去留洋,身邊只有個老媽子跟著,多年來都是同洋人打交道,也都是洋人做派,縱然跟香港、內地的同學走的近一些,卻不覺得格外親近,回國之後,為了賺錢忙忙碌碌,更談不上愛國,對上海的認識同外來的洋人一樣:一片迅速積累財富的投機之地。
當初,他對御懷遠的拳拳愛國之心很不以為然,是什麼時候改變了的呢?
林北雪望著投在書桌上的半尺月光,回滬這幾年像默片一樣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受了御懷遠的感染是肯定的,但那些親眼目睹的經濟侵略來的震撼更大。上海的地產大王,不是中國人,而是英國籍猶太人哈同、沙遜,南京路、霞飛路諸多產業,就連電車經過沙遜的花園住宅都要停兩站。除個人在上海大肆斂金外,外資企業也不遺餘力發起了財,通訊業、汽車業、菸草等等都外商控制在手裡,一國國脈,卻仰人鼻息。
“想什麼呢?”
“胡思亂想罷了,近日外商傾銷事大,憑我們一廠,恐難抵抗,若僵持太久,耗去的是自家身家,若賣掉,又心有不甘。”林北雪頓了頓,“所以,明天我打算去拜見劉鴻生,只是上次同他有些摩擦,卻不知這次的事情能不能談成。”
御懷遠想了一下,他雖然只是醫生,但論起在上海本地富豪的人脈,御懷遠比林北雪更廣泛一些,因他病家多,且醫德令人敬重,所以很多人都主動邀診,劉鴻生便是一個,御懷遠於半年前曾為他施診過一次。
“此人心胸豁達,外商傾銷又是大事,應不會將你拒之門外,現在這種情況,有個中間人說一兩句話也就抹開了,不若我帶你去,可好?”
“你認識他?”
“嗯,他也是我的病家。”
林北雪翻了個身抱住御懷遠,想了想道:“商業上的事,我還是自己去吧,你不好摻合進來。”
“你我何分彼此?”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