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來的。林北雪微有詫異,連忙將人請了進來。
客廳裡有一隻老鍾,鐘擺哐哐直響,加上宅子大而靜,似乎能傳出幾里地去。劉文峰在怪異的沉默中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他抬眼望向了林北雪,因是秋老虎天,林北雪穿了一身淺色的長衫,在傾斜而入的陽光中半眯著眼,竟是一動不動的,像是生在一幅畫中。劉文峰左右擺擺身子,眼波在房中掃了一圈。林北雪居於林家老屋,除了新添了些電器,倒也還是老上海的做派,陳設皆為上等紅木打造,角落擺了株極大的珊瑚,姿態之美,劉文峰前所未見。
“這株珊瑚真是極美——”劉文峰同林北雪對峙許久,終於開了口。
林北雪略笑了笑,半眯的眼睛倒是睜開了,掃了劉文峰兩眼,劉文峰立感寒霜加身,定了定神將御懷遠抬了出來,姿態略高地道:“懷遠說你是個不錯的人——”
林北雪咂了口煙,口氣寡淡地反問:“你同他很熟?”
“我父親曾是他家綢緞莊裡的大先生——”劉文峰頓了頓,想必林二少也不會對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感興趣,於是便提起了新藥:“那新藥黃楚九曾找人打探過,他財大氣粗,但我不想就這麼被吞掉——”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林北雪打斷了,林北雪起身取了一瓶白蘭地,各自倒了一杯之後,靠在大椅上,問起了不相干的事,“當年御家破敗,懷遠是怎麼過的?”
林文峰一愣,御家有勢時,可算是滬上名人,就連遠方親戚娶個小姨娘都會被報上大書特書,自打破敗之後,關心的人便少了,卻不想林北雪竟是這般感興趣。
“當年懷遠被過繼給了御家六爺,本打算小學畢業之後就去讀職業教育社,因著六爺有些家底,便供他讀了中學,懷遠成績甚好,四年只讀了兩年即告畢業,時逢中醫學校剛開辦,遂師從丁翁——”
“一直都是御家六爺供他嗎?”
“學費是六爺出的,當平日裡的花銷都有他自己賺取,因為他國文底子好,時常在報上發些文章,倒也可以度日。”
“原來如此——”林北雪點點頭,竟是越問越細,一直問到劉文峰額上冒了一層細汗,攤著手苦笑道:“二少,後來我去了日本,同懷遠許多年都沒有接觸過,具體的事情,我也不知。”
林北雪輕哦一聲,倒帶了些許遺憾的表情,自顧自地沉默下來。劉文峰瞧著他這副模樣,心中浮想聯翩,當年御懷遠的父親如日中天時也養著小戲子,整日裡流連忘返,難不成御懷遠也有這個毛病?不然這林家二少怎地對他如此上心?不過風水輪流轉,倒是如今得屈人身下便是了。
哐哐哐——鐘擺震天動地,不知不覺在此已坐了一個時辰。
“那新藥的事——”劉文峰欲言又止,他等著林北雪開口談價。
“你把貨運到上海來,錢我出便是,不過,同黃楚九談的人是我,我只要個人情,錢我是不賺的,你放心便是。”林北雪答應的極爽快,劉文峰暗地裡鬆了一口氣,正要道謝,林北雪又道:“你可知道懷遠的書有印刷社付印了麼?”
“應該是沒有的,昨日裡同他吃飯問起這件事,他說已放棄了。”
“他還在南市養病麼?”
“嗯,倒不怎麼見好就是了。”
“哦。”
兩人又坐了陣子,聊起了別的事,眼瞅著太陽落了西,劉文峰起身告辭,約定半月後拿了新藥去找黃楚九。不過林北雪倒沒把找黃楚九的事放在心上,在商言商,新藥和比一間虧盈許久的鋪子值錢,以黃楚九之精明,如何分不出孰輕孰重,所以林北雪用過晚飯,直奔徐明飛的安樂窩而去,在他看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談。
車子停在了愛多亞路的玉春閣,早有相幫迎了上來,林北雪是徐明飛的貴客,自然有人直接帶他去了一間小房。林北雪一打紗簾就看到徐明飛同一個男人橫在煙炕上低聲相談,周圍許多小先生簇擁著,笑謔聲不絕於耳。
“你倒閒適!”林北雪笑道。
徐明飛聞聲即起,訝異道:“哪股風把你吹來了?”說著話替他介紹了炕上那人,原來是中華書局的經理,林北雪心中一動,坐下來聊了片刻問:“中華書局可能印刷彩圖?”
“什麼樣的彩圖?”
“都是找人畫的,圖我是沒見過的,是一些藥材的圖樣。”
“著色可多?”
“不少。”
“啊——二少說的應是用彩色雕刻銅板印刷,我們現在是石印的三色版,恐是不能,不過,實不相瞞,各大印刷社的高階職員多是常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