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沒有可以猜度情緒的表情。
“……說愛我的人背叛我,說著利用我的人救了我。”
放開我的下巴,他反手捉住我的手,俯下身體,將我的手掌放在他的臉上。
走的時候,林叔執意送我。
“沒所謂,天黑了,沒人會在意我。”我說。
公寓並不遠。
“別誤會,晚上冷,您剛傷愈。”他示意我別拒絕,“這是林先生的意思。”
我點點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對不起。”
我看著林叔:“嗯?”
“那天在醫院,在您傷重的時候,強迫醫生給您打針。”
“您很稱職,第一考慮林先生的安全和聲譽,”我轉頭看著外面一盞盞接連出現又消失的街燈,就像生活中的每一天。
“還有您那麼大年紀,不用對我用尊稱,像在醫院時那樣就好。”
林叔在旁邊悠悠的嘆氣:“很多時候,我都感覺不到你只有十八歲。”
“哈,”我自嘲的輕叫了一聲,“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早上,我穿著校服每天上課,應考,晚上,我在床邊脫掉校服然後……陪他上床。”
我想輕巧地說,然而在句末由於羞恥不自覺減低了音量。
“別太逼自己。”林叔頓了頓,聲音已經恢復如常,“我服侍了林家三代,他們的需要即使以傷害其他人的方式達成,我也會毫不猶豫去做。”
“那還道什麼歉?”我喃喃地自言自語。
林叔顯然聽到了,沒有對此作反應:“你也知道,林先生在車禍前雖然掩飾,病情其實在惡化,我原以為林先生能從駱飛你那裡得到平靜,無論以什麼形式。”
“請別說了。”
“也許只是暫時性的……即便如此,也可以對他每一次傷害你選擇裝聾作啞——”
“別說了!”我轉頭喝止他。
我瞪著這個用那麼理所當然的語氣述說我可恥價值的老人。
“我要下車!”
“等一等,很快就到了。”
林叔穩健的轉動方向盤,動作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連講述的節律也沒有喪失:“林先生,除了當時一直保留著林老先生遺囑直到林先生中毒甦醒的我,再沒有相信過另一個人,也許對我,他也是心存疑慮。那樣一個被老先生捧大的小少爺,接二連三的失去一切,除了家產,他什麼也沒有。”
林叔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情緒,使得在路燈下不明晰的皺紋深重起來:“連至親都可以背叛,毫不留情的下手,也許這世上除了自己是沒有人可以相信了,他想必這樣認定,一步步謹慎到偏執的走到現在,靠著藥物鎮定毀壞神經產生的負面情緒,卻成為了那麼成功的企業家。”
“……您不用說這些,我和他的關係您最清楚。”我看著前方被照亮的大街,以及那之外無所差別的巨大黑夜。
“本以為你也只能讓林先生一時過得舒坦些。”
舒坦些?
“但是你在那麼艱難的狀況下救了林先生,也許能改變他對人根深蒂固的蔑視,現在他的情緒也好多了,車禍後沒有再發病,不,其實在那之前,林先生已經選擇藥物而盡力不去傷害你了,所以,”林叔停下車子,鄭重地望著我,“我拜託你,駱飛,試著接納林先生,在他對人還沒有完全絕望的時候,幫他一把。”
“您拜託錯人了,我沒那麼大的力量,也總有一天可以離你們遠遠的。”
我開啟門,下了車。
15
高考前,甄偉的大學已經放了假,他從外省回來了。
“你出了車禍?”甄偉上下打量我,腳邊還有一個大大的旅行袋。
“我沒事,都過去了。”我對著他扳起的面孔,覺得有點好笑。
“鬼才信你!”
他伸手就撩我的汗衫,我一巴掌打飛他的手。
“不是該去見老婆,怎麼先到我這來?”
“別扯開話題!你怎麼搞得,車來了不會躲啊?”他白我一眼。
“是意外麼。”我也不解釋,“考生很忙的,請你在食堂吃一頓吧。”
“我們還是去旁邊韓菜館吃飽飯吧。”
我嘲他:“還在電話裡說幫我鼓勁,我看你搗亂來的。”
“我現在一日三餐都是食堂,膩味死了,”他拍拍我的手臂,“都快瘦成蘆葦棒了。”
“大學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