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和不聞言的感情。衛生間裡支一把椅子就成了沙龍,柏康昱透過鏡子看自己,也看谷司。她跟他說“謝謝”,谷司只是微笑。“輪到你了。”抖落掉展布上的髮絲,谷司招呼起靠在門邊的我。
“你不用這麼麻煩——”
“我都來了。”
我坐定,沒再客氣。谷司一剪子下去,鉸掉煩惱。柏康昱撥弄著新剪的長髮,問我們要喝什麼,谷司選了白開水。“那我去燒水。”柏康昱說著,去了廚房。
谷司的心不全在這兒,不全在剪刀上,我感覺得到。“你還喜歡她嗎?”我問著,替他不值。柏康昱完全在思考另一個人。
“喜歡啊,否則怎麼可能來。”谷司揚起嘴角,不吝惜感受。
“如果你不說,她不會知道。”
“我還不知道怎麼告訴她。”谷司嘆了口氣,笑容就淺了。“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
頭髮短了,像變了個人,我摸著自己的寸頭,笑得有點兒傻。“謝謝——”
“柏康昱跟我說‘謝謝’我接受,因為她不知道;你跟我說‘謝謝’是在諷刺我嗎?”谷司突然嚴肅。
我不知所措。“不,沒有,我,我只是——”
“嚇著你了?”谷司輕笑。“是我失態了。我以為她這麼晚叫我幫她剪頭髮,多少是能體會我的。結果反倒是你比她更敏感。”
敏感麼?可能吧。“她太在意過去,所以——”
“所以我也開始在意她的過去了。”谷司收揀好工具,問我掃帚在哪兒。
“沒有掃帚,只有吸塵器。”
“頭髮容易把吸塵器卡住。”谷司蹲下身,把一地的落髮收攏抓緊垃圾桶,有了個大概再請我去拿吸塵器。
“你不用這樣,柏康昱請了鐘點工的——”
“我習慣了。”谷司始終笑著。“職業習慣。”
我只好看著他反客為主。吸塵器不夠吵,沉默艱深。一切安妥後,柏康昱已經趴在餐桌上睡著了。爐臺上的水溫熱,谷司對擺在茶几邊的紙幣視而不見。“她以為她只是客人,我還以為我們至少成為了朋友。”
“總會成為朋友的。”我喝著涼掉的苦蕎茶,安慰。
一刻後,谷司提起衛來。“——他不去小酒館了,閉關畫畫,陳越說你的手機關機,或者,你打個電話過去。他挺擔心你的,又不能私自行動。工作室周圍還有狗仔——”
“我跟他的戲演完了。”不是什麼經典劇目,完結了就不要有後續。滿地狗血。
“旻攸。”
“谷司不如擔心自己。柏康昱是個非常遲鈍的人。”
“已經領教了。”谷司笑道,拎起箱子起身,一如來的時候。“時間不早我就不打攪了。晚安。”
早安。天快亮了的時候,我才睡著,柏康昱少見的早起,說是要準備開業。她選了一個小時的衣服,化了半小時的妝,打電話通知助手ABC和責編撐場面。“你沒有把剪頭髮的錢給谷司嗎?”柏康昱抓起茶几上的錢,懊惱。
“他不差這幾張鈔票。”我按著太陽穴,昏沉。
“可生意就是生意啊——你去哪兒?”
“回B座換衣服。”我懶得討論生意。生意到最後,都不是生意。
門一開,就開業了,沒有花籃,也沒有放鞭炮。城市不準放鞭炮。柏康昱跟ABC要求原稿做裝飾畫,又嫌責編送的漫畫和精裝書不夠多,處處壓榨。我坐在櫃檯裡等第一位客人。第一位,第二位,雙手數不過來的客人,大學區真好,買盡文藝小清新激萌的帳,離回本還遠。
早上十一點到晚上十一點,一個對時,柏康昱累得走不動路。“叫計程車啦!”她嚷著,捨不得脫下高跟鞋。
“你負責關門,我去攔車。”這片區域,像條小步行街,計程車不願意進來,我得拐個彎攔車——車停在我面前,門一開,我就被裡面的人抓了進去。閆岑忻。他瘦了,戾氣更甚。我苦笑:“你好——”
“我不好。”閆岑忻掐住了我的下巴,兇狠。“你毀了我的生活!”
“那只是你計劃中的生活,我沒理由配合你——”
“所以就說服岑晞配合你?”閆岑忻咬破了我的唇。“讓所有人都盯著我?讓我無路可退!池旻攸,我真的退不了了,你成了我人生的敗筆,我不能挽回你,愛情不是全部。可我愛你——”
“你總不止我。”閆岑忻的人生裡,我並不是最重要的,他不會為挽回我,自尊不允許,名譽不允許,人情世故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