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劃破寧靜,少年疑惑地轉過頭,不解地望向身處其身後的我。
是…我?
冷冷望了我一下,『我』冷笑了一聲,再次轉身面向葛雷。我看到,『我』正貪婪地凌虐身下的人;我看到,『我』露出了一個猙獰的臉容。
不!住手!別再傷害葛雷了!住手!
嘶───────
漫天飄絮,葛雷已被撕碎。怔怔地看著,淚溼的臉及怨懟的眼神,似作無聲的控訴。想捉緊飛舞的綿絮,卻不論我怎樣撲怎樣抓,還是從我的指間流去。
雪白,漸落豔紅。逐點染紅…逐點染紅……
「啊!!!」
霍地一聲,我從睡床彈起,背項,汗如雨下。驚惶地望向身旁愛人,眼中所見的,是葛雷安詳的睡臉。伸出手,輕輕撫上柔和的臉龐,葛雷只是發出一下狀似不滿的輕哼,偏過身子,便再次發出沉穩的呼吸聲。
幸好…沒吵醒他…
在葛雷臉上印下一吻,我取來褲子穿上,走到房外,點燃香菸,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讓自己陷入無邊的沉思中。
越來越…分不清了…現實與夢境,我越來越分不清了…
夢裡的事,是何其的真實;現實的一切,又是何其的虛幻。幾年的相處時間,在腦海裡越來越模糊,好像只是南柯一夢。相反,那狂亂染血的過去,卻是印象深刻鮮明,如同烙印般揮之不去,使我的心不時隱隱作痛。
或者,我真的沒資格得到幸福,想得到的話,只能在夢中尋求。或者,我現在真的身處夢境之內,真實的我,還是十六歲,正被綁起雙手躺在床上。
「文迪?你怎麼在這裡?有…事嗎?」
抬起頭,從擔憂的眼眸裡,我看到憔悴不堪的自己。伸出手,擁抱著心愛的人,從口裡吐出的,是一句又一句的我沒事。
天啊…若這真是夢,請讓我留在葛雷身邊,別讓我清醒過來……
汲取葛雷身體上淡淡的香氣,從背部感受葛雷手上那一遍又一遍的暖意,我的情緒稍稍冷靜下來。待眼裡的血紅完全消退後,我放開一雙鉗臂,露出一貫的柔和笑容。
「只是因為功課的問題,讓我睡得不太安穩。抽根菸後,已沒事了。」
「文迪…你作…惡夢了?」
不由來的顫抖一下,隨後,是一下輕朗笑聲。
「嗯!我夢見習作長出一雙腿追著我跑,那些參考書則長出一張嘴,要我閱讀它們。它們還對我說,若不讀完,就不讓我見你啊!之後就是它們壓著我,讓我不能喘氣。你說,是不是一個很可怕的夢?」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對了,明天不是去買護膚品嗎?快點睡。我上廁所後便回來。」
把葛雷推入房間,輕按到床上,唇對唇的親吻一下,我走到浴室,洗一把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葛雷…不會察覺到什麼吧?我不能讓葛雷知道。現在的葛雷,應以學業為重,我不能讓他多作無謂的擔憂,成為他前進的障礙。
次天醒來,與葛雷一起清洗、一起沐浴,我們一同迎接一個甜蜜幸福的早上。早餐時,我們聊一些無謂的話題,聊著過去,聊起一些共同認識的人物,我們還相約,趁下次的長假期回酒吧,探望那一對貓狗夫婦及那些既無聊又有趣的人。然後待到快中午時份,我們便起程,打算乘巴士到附近的小鎮購物。
想起來,我與葛雷好像很久沒去約會了。這一刻的心裡,難免感到興奮莫明,然而在下一刻,當我們離開居住的大廈,在巴士站遇到葛雷相熟的友人時,陰霾,即代替了愉悅。
「葛雷,外出嗎?」
「嗯!我和文迪…」
十指緊扣的手,被我立即鬆開。葛雷詫異地望了我一眼,我即佯裝要結鞋帶,半屈下身,望著蝴蝶結髮呆。
「你和朋友到小鎮嗎?我也是啊!一起吧!」
「那個…」
「沒所謂,一起吧!」
再一次站直身子,我和顏悅色地道。
「嗯…那就一起吧。」
從葛雷的語氣中,我知道葛雷在顧忌我,所以想拒絕朋友。然而我更清楚明白,我不能讓葛雷因為我,而與朋友疏離。最重要的,是我不可以讓他人知道我與葛雷的關係…
與中國社會比較起來,西方人對同性戀的接納度,雖然比較高,但我還是不想冒這個「葛雷被歧視」的險。想想,葛雷是這所學校赫赫有名的高材生啊!若果被他人知道葛雷是同性戀,他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