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號大概是預感到楊曉瑩就要走了,死活不撒手,緊緊的抓著楊曉瑩,指關節都泛起青色。他大聲的叫喊著,聲音有些不自控的尖厲:“不要帶她走……媽媽你不要丟下我,不要讓我一個人……”
楊曉瑩已經陷入半混沌狀態,但是她的眼睛還強睜著,衝著七號微微笑著,好像在說:“乖,寶貝,媽媽沒有走,媽媽只是陪你玩個捉迷藏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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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的看著世上唯一的親人離開,這個事情確實有些殘忍。
七號整整昏迷了三天。到第三天傍晚的時候,他才轉醒,眼神朦朧的看著忙裡忙外的程昱,好像企圖從他嘴裡聽到不一樣的結果。
人死不能復生,程昱這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說不出口。他們都不是他,死的不是自己的親人,哪裡能用一句話就打發掉小孩,又憑什麼讓小孩用這一句話,就理解、接受這一切呢?
明明就是該傷心難過的事!
於是程昱走過來,坐在七號身邊,低低的勸他:“七號,伯母走了。你要是難過的話,就大聲哭吧。”
七號並沒有讓他如願以償。他大睜著眼睛,目光呆滯的看著程昱,好像並不打算說點什麼,卻也並沒有打算哭。
程昱看著他的樣子,心裡有些著急,又不知道該怎麼勸他,於是小心的問:“起來喝點粥?你三天沒有吃飯了。”
七號沒有說話。但是他依言坐起身來,張開了嘴。程昱慌忙舀了一小勺粥,吹了吹,確保溫度適宜才遞到小孩的嘴邊,慢慢的喂他吃下。
小孩神情木然的吃了一會兒,突然停下來不吃了。程昱問:“怎麼了,飽了?”
七號張了張嘴,隔了一會兒才聲音嘶啞的說:“我想喝點酒,什麼酒都行。”
程昱知道這種情況下的七號是不能喝酒的,但是又不敢直接拒絕怕刺激到他,於是好言好語的商量:“家裡沒有,要不今天就算了,改天我買給你?”
七號沒說什麼,但是卻掙扎著坐起來,開始穿衣服。他三天水米未進,又受了一次打擊,人整整瘦了三圈,身體虛的厲害,剛坐起身就有些恍惚險些栽倒。程昱眼疾手快的扶他,被七號很明顯的、厭惡的甩開了。
程昱的手還尷尬的停在空中,又擔心他做什麼傻事,旁敲側擊的問:“你……是不是想看電視了,最近還真有個好玩的節目哈哈哈,要不我陪你一起看?”
七號沒有理他,穿好最後一隻鞋,開啟門頭也不回的朝外走。
程昱跟在他後面,匆匆忙忙的拿上外套和鑰匙,連走帶跑的跟過去了。
走了幾步,大概小孩發現後面有人,突然站定,聲音冷冷的說:“程昱,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咱倆就到此為止吧。以後我們就當互不認識,永不相見。”
他這句話說得算是輕描淡寫,就好像說著“到飯點了該吃飯了”一樣的稀鬆平常,程昱甚至從這句話裡聽不出他的什麼感情起伏,連起碼的相映襯這句話的恨或者討厭都沒有。
但就是這麼軟綿綿的一句話,像把刀,直直的剜向了程昱了心尖,讓他張著嘴巴,嗓子像個破舊漏風的抽風箱一樣支吾了半天,都沒有完整的說出一句話來。
“……七號,你、你說什麼呢,怎麼就永不相見了呢,咱,那什麼,不是好好的麼……”
“好好的?”七號刻意譏諷的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說,“我媽好好的,還是我好好的?”
程昱被他將了一軍,語噎。
七號絲毫沒有留戀的走了幾步,扭頭看程昱還愣在原地,動動嘴唇說:“如果你不是程昱,而是隨便一個什麼張昱李昱的……”
七號突然停了下來,程昱正以為他要說點什麼,見他又話鋒一轉:“說真的,我最多就只能做到不恨你,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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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走在大馬路上,手裡明明拿著車鑰匙,可是都忘了開車這一回事。
七號不喜歡他。
這六個字漸漸在腦子裡越放越大,越來越清晰,撐的他腦袋疼的厲害。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就是每往前走一步,都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窩上,心也跟著揪疼揪疼的。可是停下來,他又不知道該幹什麼,惶恐而迷茫。
原本上次問他的時候,沒有聽到明確的拒絕,程昱還能騙騙自己是七號害羞不好意思說。可是這次……
“叮——”手機響了,是祁天打來了。
程昱拿起手機,食指觸碰到綠色按鍵準備滑動,可是半天都滑不過去,手指抖的像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