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慢慢地有了些人聲,早起的鳥雀在枝頭吱喳,這一切都讓紀平瀾出奇地煩躁。
何玉銘醒了,他睡醒也是說醒就醒,一點兒半睡半醒和迷糊的時間都沒有。
“怎麼不睡?”何玉銘問。
“我想多看看你。”紀平瀾說。
何玉銘笑笑,就起來穿衣服。儘管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他看起來倒是精神不錯,相比之下一夜未眠的紀平瀾神情蕭索得很。
何玉銘穿好褲子,開始扣上襯衫,衣物掩去了昨夜激情的痕跡,紀平瀾移開了戀戀不捨的視線,手指不自在地握緊又鬆開,他聲音嘶啞無力地說:“對不起……”
“怎麼?”何玉銘繼續□□子。
“我……我喜歡你,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可是……”紀平瀾咬了咬嘴唇,他覺得他即將要說出來的話非常的混蛋,但是他不得不這麼說,“……等我傷好了,還是要回去打仗的。”
“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可以幫你登出軍籍。”何玉銘扣好了襯衫,在外面套了件毛背心。
“不……不是這個原因,是我自己要回去打仗。”紀平瀾的聲音帶著死一般的平靜,一切昨晚都已經想清楚了,他只要說出來就行了。
“你個戰爭狂。”何玉銘笑笑,動作熟練地開始系領帶。
“不是,你不明白。”紀平瀾這會兒連沉痛都很平靜,“我們打了敗仗,日本人屠了南京城,到現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秦淮河都被血染紅了……都是些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老人、婦孺、孩子……全都不放過,這是他們欠下的血債,也是我們這些守土失利的軍人欠下的。如果不討回來,我會永遠也不得安寧。……覺得我很傻是不是?我也知道我傻,那些都是和我無關的人,恰好生在了同樣的國家而已,可如果誰都只顧著自己,不去保衛國家,還會有更多的城市更多的人面臨同樣的下場……我沒辦法就這麼坐視不理,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守在你身邊,我得去跟他們打仗,我要阻止他們再殘殺我的同胞……”
何玉銘繫好領帶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覺得你阻止得了?”
紀平瀾垂下了眼睛:“我知道……這種舉國的戰爭,我個人的作用很小,也許去了也只是白白送命,可即使這樣我也必須去,不然我沒辦法讓自己安心。”
何玉銘沒說什麼,他從暖水瓶裡倒了熱水洗臉,正把臉整個埋在毛巾裡。
紀平瀾咬了咬牙,繼續平靜地說:“我不是想去送命的,以前我的確是想要戰死沙場,可現在我比誰都更希望活著,我……我想……如果仗打完了,我還能活著回來的話……”
他小心翼翼地,不抱什麼希望地看著何玉銘:“你……你能不能,等我回來?”
何玉銘已經對著鏡子開始梳頭,頭也不回地說:“我不會等你的。”
紀平瀾想過會是這個答案,他在開口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真正聽到話從何玉銘嘴裡說出來,他還是覺得心裡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似的,生疼生疼。
好在何玉銘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哀傷,他接著就說:“我跟你一起去。”
“……什麼?”紀平瀾楞了,他想過所有不好的結果,唯獨沒往好的方面想一想,“你……你不是說,你不會參與戰爭……”
“我是不想上戰場,可我也不能由著我的傻情人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何玉銘已經把自己打理完畢,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一副認真商量的架勢對紀平瀾說:“不過有幾個條件我要先跟你說好了。首先,你的仗你自己打,就算我們是情人,我的立場也是不變的。除了保護你不被流彈打死以外,我不會用任何不屬於人類的能力幫你打仗。如果你自己能力不足打輸了,或者有什麼其他人在你面前被打死了,可不要怪我有能力幫忙卻束手旁觀。”
“當然不會。”一想到何玉銘會跟他在一起,紀平瀾回答得毫不猶豫。
“另外,打仗還不知道有沒有打完的一天,照我看很可能是要打完外敵打內戰,打完內戰打外敵,沒個幾十年完不了的,我可不想把我們有限的時間全花在沒完沒了的戰爭上。先約定好一個目標——我們的仗就打到日本人徹底撤出中國,或者中國政權徹底滅亡為止,到時候,不論國內局勢怎麼樣,你跟我出國。”
何玉銘勝券在握地看著紀平瀾:“就這兩條,答應了,我就跟你去,如果不願意,那我們現在分手,當我昨天晚上什麼也沒說過。”
“我答應。”紀平瀾急切地回答。
“你先考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