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但沒有皺眉,反而笑得更開心了似的。
“外表忠厚,內藏奸詐。”
“你是想說我看著人模狗樣像個搞藝術的,其實就是一大變態嘛?”不錯眼珠的和那前刑警終究還是很敏銳的眼光對視,祁林輕輕拉了一下車明的手腕,“先走吧。”
沒有問去哪兒,總覺得問了就會惹來更多危險因素,車明跟在祁林後頭繼續沿著街溜達,他看著那偶爾停下來拍一張照片的男人基本與他均等的身高和身材,看著那整齊的發界,結實的肩膀,還有每當舉起相機時就會顯現出來的肩胛骨輪廓……
這個人,應該可以說是挺帥挺有味道的吧。
和自己嘛……也應該算是相處融洽和諧,至少截止到現在,還沒有發現嚴重的八字不合。
然後,這個人在追他。
而且看似確實是認真的。
只是……
猝然從腦海裡閃回的某個人影讓車明一下子出了冷汗。
那個戴著薄薄眼鏡的,鼻樑狹窄眼睛細長的醫生!那穿著白大褂,臉上是陰鬱表情,刻薄的嘴唇吐露著忌恨言辭的男人!
那,是祁林的過去。
這才想起來,自己其實根本不瞭解這個人的過去,除了對方自己提起的,那些籠統的瑣碎片段,其他的,他一概不知。而就在他倆認識的這段短暫時間開始之前,那人對他來說,始終就是沒有絲毫印象的,幾乎可以說不存在的存在。甚至若不是因為後來認識了,他都不會將這個人和樓下的麒麟打字社聯絡到一塊兒。那打字社本身也就成了無關緊要的記憶而已了。
不……
不能單方面這麼說。
祁林明明也不瞭解他的過去的。
他如何長大,他喜歡過什麼人,喜歡了多久,喜歡到多慘烈,乃至現在仍舊會偶爾耿耿於懷。這些,祁林也是不知道的。
自己至少還見過那年輕醫生,可祁林卻連姚赫揚這個名字都不曾聽聞。
那麼,彼此這種也許根本不靠譜的所謂交往,還有那兩次親吻和數不清的間接暗示,都真的有把握能有所收穫嗎?
畢竟是男人,都是男人,畢竟沒有法律保護,畢竟連告知家裡父母都還不敢,這樣的發展,真的不會讓這段關係走入歧途?
“前頭那小樓是張作霖的姨太太住過的。”祁林突然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建築。
“哦,是嗎。”車明趕緊回過神來。
“……你想什麼呢?”發現了對方的恍惚,祁林直接問。
“沒有啊。”掩飾的笑了笑,車明擺手。
祁林似乎想說點什麼,然而終於沒有,他能感覺到對方言語間和眼神裡的不安,又或者說那是迷惘?但總之,他體察到了那些情緒卻不曾立即戳穿。
“我不著急。”他說。
“啊?”
“就是不著急唄,慢慢兒來。”淡然的說著,那語調又像是鼓勵和安撫一般,祁林抬手攬住車明的肩膀,動作看似哥們兒之間,然而外人看不到的內在含義正在接觸中流轉滲透。
“你剛才那樣兒還敢說你不著急?”車明斜眼瞥了對方一下。
“剛才是喜從中來一時難耐而已。”
“那你以後稍微‘耐’一點兒。”
“是~”
看著那傢伙挺高興又好像挺聽話的表情,車明撇了撇嘴,他感覺他的迷惘上升了十個百分點。
祁林明知道自己失戀過,而且還心裡彆扭著,卻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提,他是覺得上次洩露秘密只是酒後狂言呢,還是真的無所謂呢?
車明的想法,祁林並不清楚,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車明就是失戀過,而且顯然心裡還彆扭著,但是真的沒必要提起那些,就算上次洩露秘密不是酒後狂言也沒關係,人又不是聖父聖子聖靈神馬的,誰還能沒點兒舊“案底”?
只要這個還在懷念穿警服感覺的個體戶別說他一見鍾情式的戀愛與圍追堵截式的進攻太讓人困擾,就足夠了。
兩個人沿著睦南道閒散卻各懷心事的溜達著,不曾說明然而暗暗好像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莫名的在不安中竟平添了幾分踏實的感覺,車明為這從沒有過的新鮮情緒嘆了口氣。
當天晚上,他住在祁林家了。
睡的是祁林的床,蓋的是祁林的毛巾被。
那床那毛巾被的主人則在旁邊打了地鋪。
半夜,車明小心翼翼不踩到對方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後卻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