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的光,最終低聲說:“我沒想這樣……”但他知道這句話跟月光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傷口不能死死包著。哪怕他疼,也要仔細消毒。”程亦涵嘆了口氣,“你真狠,江揚,他根本沒法睡,伏都伏不穩,藥力一過就疼醒,身邊連杯水都沒有。不罵你,那只是因為沒有力氣。”
江揚沉默著。
程亦涵坐起來,用被子包住自己,留了半邊:“過來坐。”
江揚依言鑽進去,冰冷的身子被帶著體溫的被褥一暖,使勁哆嗦。程亦涵把枕頭給他抱著:“現在知道這個柔軟美麗的東西有多好了吧。”語氣裡全是揶揄。
“他吃飯了?”
“半碗雞湯,幾口米飯,嫌沒有味道。”
“你呢?”
“終於知道關心我了?”
“好兄弟……”江揚苦笑,“你知道我一個人忙了多少事情嗎?就差沒徇私給自己發五倍工資了。以後少不了你辛苦的,三餐要定時,否則腸胃肯定受不了。”
程亦涵淡淡地一笑:“剩下的我都吃了,放心,我的長官。”
江揚一震。
程亦涵撇撇嘴:“還叫不習慣,我總是想著你拍電影時候的囂張樣子,那是個浪漫、理想主義的江揚哥哥,不是現在這個冷臉、現實、勞碌命的江揚上校。”
琥珀色眸子的年輕人沒有說話。程亦涵開啟新發的手機,調整明早的鬧鈴時間。隔壁的凌寒陷入了長久以來第一個踏踏實實的良好睡眠裡,已經不知不覺地退了燒,睡得溫暖極了,雖然身上新傷舊傷疊加。
一個被國安部除名的特工,一個機工學的天才,一個導演。江揚覺得這種詭異的組合出現在飛豹團的建制裡,實在很考驗上帝的想象力。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世界,每人都有夢想一件事情的權利。當江揚拍電影、程亦涵繪圖紙、凌寒射擊的時候,他們覺得夢想實在太近太幸福。但是,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如此長久地擁有和接近夢想。更多的時候,條件所限,有一些夢想萌芽很早就被摁進泥土裡,慢慢被分解,繼而消失不見,反而滋養了其他的夢想──到後來,就連夢想的主人都不能確定,它們,曾經真的存在過。
這一年的春節格外遲,除夕是公曆的二月底。蘇朝宇的母親狀況在一天天好轉,他在模擬賽上又重新整理了自己保持的布津全國記錄,因此得到了除夕和大年初一的兩個整天的假期。莊奕的父親難得清閒,提前打了電話回來,說今年要回家過年。
莊奕的母親是首都一所私立醫院的婦科主治醫師,業務上相當優秀,為人也十分賢淑溫柔,早年跟莊奕爸爸的戀愛簡直跟女兒和蘇朝宇的故事異曲同工,年近50,保養得十分好,年前特意跟女兒一起去做了頭髮,看起來就像是年輕了十來歲。
臘月二十九的時候漫天飛雪,公園裡早開的迎春花和桃花上都蓋了一層晶瑩潔白的雪花。新聞裡說這是一場突如起來的暴雪,下午的時候,人行道上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交通已經處於半癱瘓的狀態,汽車都以龜速滑行,很多人乾脆把車就近停好,結伴步行回家。蘇朝宇在軍校門口的汽車站站了片刻,目睹壯觀的人群生生擠掉車門、壓爆車胎的盛況之後,決定沿著公路步行15公里去地鐵站。
他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莊奕坐在樓道里等他,他嚇了一跳,美麗的女友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說:“爸爸回來了。”
蘇朝宇摟緊了她,她在他懷裡哭了,低聲說:“爸爸要和媽媽離婚了。”
隔天。蘇朝宇陪著莊奕以及莊奕的媽媽,在樓下的餐廳雅座裡,再次見到了莊奕的父親。他已經五十五歲了,卻仍然保持著挺拔勻稱的身材,他身邊的女子不過三十多歲,兩頰被冷風吹得紅紅的,眼睛很大,鼻頭又圓又翹,笑起來的時候聲音很大,說話時口音很重。
“我不是個好丈夫。”莊爸爸深深吸了口氣對妻子說,“二十幾年兩地分居,彼此都苦,小惠只讀了小學,除了家務以外,什麼都不會,她跟了我十幾年,天南海北,吃了很多苦,我想,我必須得給她一個名分。我對不起你和小奕,但……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
莊媽媽死死咬著嘴唇,作為一個婦科大夫,她慣常總是非常溫柔地跟來就診的病人們說話,舒緩著她們的緊張情緒,這許多年都是文靜賢淑,跟菜販子砍價都不會大聲的,此刻疼得心如刀割,淚水早已止不住得往下落,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蘇朝宇始終在桌下抓著莊奕的手,他能感覺到女友的憤怒、委屈和難過,她猛然站起來,抓起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