嶇小路顛簸滑落的眼鏡,尷尬地向同行的六個軍部高層官員說,“如果到達及時,應該剛好趕上會戰。”
車猛然剎住,一個突然出現的、全副武裝的執勤兵用大無畏的姿勢攔在路中間,嚇得司機幾乎撞在玻璃上,車裡的軍部老爺子們倒了一片,副官的眼鏡終於跌落。
“你們觀光啊?”面對低調出行、所以沒用軍車的高層們,執勤兵毫不為怵,怒氣衝衝,“這兒演習呢!沒拍電影!回去吧!”
於是,軍部的“旅遊團”理所應當地錯過了最精彩的會戰部分,一行人七拐八繞地從安全區域到了團部的時候,江揚正津津有味地用慕昭白設計、通訊科製作的微縮程式觀看林硯臣用手裡的實戰地圖遠端遙控葉風追殲敵軍,聽到有高層來訪,卻也不動聲色。
程亦涵及時走出去應付,彷彿是隨意推開了一間會議室的門,裡面卻有恰到好處的六杯咖啡和已經亮起來的投影儀。
“將門虎子啊。”一個老軍官拍拍江揚的肩頭。
琥珀色眼睛的年輕人謙虛地點頭一笑,又往門口送兩步。裝有回收物資的戰車有秩序地開進院子裡,沒撤掉偽裝的演習人員默契地幫忙拆卸,卻沒有人喧譁,沒有人偷懶。
“再接再厲吧,孩子,路還長呢。”老軍官雖然嘴上這麼說,目光卻越過江揚的肩頭看向遠處:“衛生要維持。”因為長年處在下風口,周邊又全是重工業,團部白色的小樓已經變成了灰色,外表上和窗玻璃上是永遠也沒法光潔如新的暗塵。江揚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攥拳,卻又努力要讓自己馬馬虎虎地笑著,假裝不在意這種雞蛋裡挑骨頭的諷刺。
程亦涵大方地站出來:“是下官的失職。粉刷本來一週前應該做好,但為了演習,不影響士兵休息,下官便通知延遲,誰知北風一直不斷,直到現在。”
正說著,老天彷彿都看不過去似的,一陣不知從何而起的北風忽然夾帶著淡淡的化工煙霧氣味和小顆粒沙塵撲面而來,結結實實和老幹部們打了個再親切不過的照面。江揚甚至想大笑。
老軍官的面色也沒法再從容,只能淡淡地說:“軍事技能為重。這點上,飛豹團足夠優秀。”
程亦涵平和地回以不痛不癢的官話,把老先生們一路送出門,塞上車,踢出飛豹團的視線之外。他回身的時候,正是半下午,陽光躲在雲彩裡,空氣有雨潤又曬乾的一種浮躁氣味和極緊張後又極放鬆的坦然感覺,江揚摘下軍帽,毫無形象地坐在團部門口的水泥花壇上。
花開得正盛,大肚子的馬蜂嚶嚶嗡嗡,琥珀色眸子的年輕人彷彿已經衰老一般,肘撐在膝蓋上,低頭一下一下捏著自己的睛明穴。程亦涵覺得有些感傷,卻沒法漠視演習成功的喜悅,只是什麼都不說,和他的兄長並排坐在那裡。江揚看他一眼,扁扁嘴,笑得心滿意足。程亦涵挑一下眉毛,對長官的態度不置可否。
不遠處,林硯臣倉促地扣上軍帽急奔,在臺階上坐著的一個滿身泥水的人背後急剎車,把對方緊緊環住。
第七十章:關於幸福的一切
凌寒站在指揮官辦公桌前,斬釘截鐵:“下官不想去。”
“沒有想不想這回事,這是命令!”江揚字字咬重。
黑髮黑眸的年輕人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我又不是面捏的。”說完便無法抑制地咳嗽了幾聲。
江揚無奈而憤憤地瞪著他:“嗯,不是面捏的。是空心的。”
凌寒看窗外:“留他,我就去。”
“我沒給你談條件的機會。”
“留他。”
“理由。”
凌寒屏息想了一下才說:“若不是他判定準確、穩定大局,進攻一旦提前,野戰的作戰小組要失去一半的人。葉風無法快準狠地全殲敵軍。”
江揚狡猾地笑了一下:“因為你在那裡,凌寒。我不能保證他對其他戰鬥單位都是這個態度。”
“我保證。”
江揚眯起眼睛打量著他的小寒哥哥:“保證金呢?”
“兄弟,長官。”凌寒用一種外交部發言人的語氣說,“你我,我和他,你和他,我們大家。還有飛豹團。”
甚至已經為林硯臣謀定了職位的江揚微笑:“好極了。林硯臣留在飛豹團,你現在收拾東西跟車走。”
“不去。”
琥珀色眼睛的長官徹底鬱悶了,只能假裝虎起臉來叫名字:“凌寒!”
“到。”回答依舊是無畏的。
“去一次就這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