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掛著望遠鏡的江立忽然出現在哥哥身邊,江揚頭也沒抬,卻非常體貼地讓了半邊沙發給他坐,同時笑問:“天黑看不清了?去服務檯拿夜視望遠鏡。”
江立表面優雅,卻在桌子底下狠狠跺了哥哥一腳:“跟你恰恰相反,我對蘇朝宇學長非常失望,哥。”
第五十章:解剖
江揚被弟弟的小皮鞋踩得生疼,幾乎把液晶屏的行動式監視器扔到地上去,表面上卻只能不露聲色地笑:“怎麼?這種狀態下,作為一個軍校生,沒人比他更出色──雖說還欠打磨。”
“我認為你一直在裝糊塗。”江立把監視器拖過來,飛快地切換了幾個鏡頭,指著其中一處說,“他已經路過這裡2次了,我理解他對這種偽裝的識破,但一般人起碼會有片刻的猶豫吧。”
鏡頭裡,一個穿橙色制服的工作人員被一塊碩大的岩石壓在巖洞的角落。
江揚低聲地笑起來,伸手揉著弟弟的短髮說:“這不是選拔救援隊員的比賽。主辦方很花心思,他們用盡一切手段打擊選手的信心,讓他們懷疑讓他們恐懼,甚至讓他們迷失自己,這些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讓他們喪失掉所有的優越感並且感到茫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種條件下才能看出誰是最有可能成為一個好兵的人。”
江立乾脆放棄對於蘇朝宇的探究,轉而研究自己的哥哥:“你對蘇朝宇師兄非常滿意,並且彷彿在感同身受。”
“不,不是這樣的。”江揚索性把監視器都關了,因為他已經確信那個海藍色頭髮的年輕人一定是最後的勝利者,“他不是一個會讓人放心的兵,這比賽中的一切沒有讓他有絲毫的動搖不是因為他能夠成功地把握和應對,而是因為在他心裡,有些更重要的事情……怎麼說呢,雖然我一點也不瞭解他,可是我知道,軍校也好,比賽也好,一切都沒有留在他心裡,說‘無欲則剛’似乎也不過分,我們所看到的這些榮譽啊壓力啊,對他而言統統都不值一提。這種感覺強烈極了,甚至讓我覺得不安,如果他是我的手下,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得到他毫無保留的信任,很頭疼。”
江立眨眼笑:“你想的真遠,不過剛剛我們在談的是感同身受的你。”
“你不是還沒拿到心理醫生執照嗎?”江揚一隻手支著自己額頭笑,“我跟他完全不一樣。我從來沒有學會過按本能做事情,從來沒有被給予過任性的權利,我的決定都是在不停地解剖自己和別人,不停地推翻和重建之後作出的,只有一點我和他很相似。”
“我知道。”江立碧色的眼睛裡閃著跟他年齡完全不符的智慧的光芒,“你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活著的人,他也一樣。”
江揚強笑,扭過頭去用望遠鏡往下看:“我沒有木乃伊那種考古價值。”
“我把你的話當成另一種形式的肯定。有時候我和媽媽都很佩服你們這樣的人。”江立在哥哥身邊坐下,在漸漸暗下來的廳堂裡注視著那張跟自己非常相似的面容,接著說,“之前說的或許有些不恰當,不過,你們的確從來沒有給予自己超越其它的重視,這樣並不好。”
江揚笑:“我做不了你,你也做不了我,但這並不妨礙我們之間的感情,相反我們彼此羨慕和欣賞,這不是很好嗎?你也知道改變很難。”
“如果有機會,你們一定會成為朋友的。”江立沉默地看著顯示器,看著蘇朝宇越來越快地移動和越來越精準地射擊,“某些方面極端相似,某些方面又完全相反,祝你搶劫成功。”
十四歲的少年把沉重又幽默的話說得平平淡淡,江揚反倒笑起來,他忍不住又去揉弟弟的頭髮,笑道:“你一定已經是狐妖了,我這樣一個人,竟然被你說得心裡難過,卻又忍不住想笑,笑著,心裡卻又針扎一樣的疼,你是故意的對嗎?”
江立點頭:“嗯,我是誠心的。”仍然是平平淡淡,但說話的瞬間人已經像只小豹子一樣竄出去老遠,讓他哥哥敏捷的攻擊完全無用武之地,狐妖寶寶隔著桌子對氣樂了的哥哥揮手:“我去給你們開香檳。”
溶洞的內部已經全黑,只有偽裝受傷的那些工作人員制服上的熒光條紋在黑暗裡閃閃發光。從溶洞的決賽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5個小時,選手們的體能消耗極大而又得不到任何補充。蘇朝宇半蹲在一塊巨石之後,整個賽場上只剩了他和排名第一的納斯選手V1,彼此都太清楚對方豺一樣的狠決和狐一樣的狡猾,因此都不敢妄動,靜待對手露出破綻──都是一樣的飢腸轆轆,一樣的精疲力竭,剩下的,只有拼意志。
蘇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