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外面?」
突然,室內傳來陌生的男性聲音。
完全沒想到,彭亦寒的房間竟然還有外人,林夕海頓時怔住了。
視線所及,一個裸著上身的年輕男人走了出來,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同樣滿臉倦意,從背後抱住彭亦寒,嘟囔著:「好冷,冷死了……」
「冷就快點躺回被窩去啊,當心感冒。」彭亦寒偏過頭,對那陌生的年輕男人說道。
「被吵醒了嘛,誰啊,這麼早就敲門,害我都沒睡飽。」年輕男人不客氣地叫著,狠狠瞪了林夕海一眼。
胸口在瞬間被凍結了,林夕海覺得自己全身如墜冰窟。
「好了,你進去再睡一會兒吧,我有朋友在。」彭亦寒推了推男人,後者發出不悅的嘟囔聲,很不情願地轉過身,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呃……」彭亦寒訕訕的,一臉很不好意思的樣子,也許他自己也意識到,最近的生活過於頹廢。
「讓你見笑了。不用在意,他是我昨天在酒吧裡認識的,大家都喝多了,不知怎麼就……別介意,我待會就讓他走。」
林夕海臉色慘白,只覺眼前陣陣發黑。
「夕海,你沒事吧,你的臉色看上去很蒼白。」彭亦寒伸出手,想去觸控林夕海的額頭,卻被他一抬手揮開。
「那天的事……」林夕海才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牙齒上下打架,咯咯作響,「那天的事……你都忘了嗎?」
「那天……是哪一天?」彭亦寒茫然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那天」殘留的痕跡,「發生了什麼事?我做了什麼嗎?」
因為太過荒謬、太無法置信,林夕海當場扭曲著五官,「哈」地笑了出來。
空洞的笑聲,迴盪在寂靜的走廊,男人的表情,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茫然和憨實,讓人心裡受傷更甚!
他忘了,他真的把一切都忘了!?
無法相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他喝得太醉了,醉得完全不復記憶,彼此肌膚相貼的溫度、甘美的喘息、讓人落淚的告白……他等了幾乎一個世紀,才終於實現的彼此相屬的那個晚上,銘刻著他們所有熱情和愛意的一晚,對男人而言,卻只是一次物件是誰都可以的酒醉後的渲洩,連影子的殘渣都沒有留下,就被他徹底拋諸腦後。
整個人都被否定了,他的存在,他對他的感情,他的一切!
轟隆的巨響自胸口傳來,他的世界在瞬間傾塌。
所有迄今為止,支撐他走到現在的精神支柱砰然頹倒,漫天塵屑中,他被凍結的心臟,傳來很清晰的碎裂聲,迸裂後,再一塊塊緩緩落下,全部插到他傷痕累累的身軀上……
太痛了,實在是太痛了!
「夕海……」
林夕海掉頭就走,像個潰不成軍的逃兵,狼狽不堪,逃離身後男人溫柔的關切聲。
他的溫柔,何時何地,都那麼自以為是、那麼想當然爾、那麼殘忍,總以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溫和表情,手裡卻攥著明晃晃的利刃,一刀刀,往他不停淌血的傷口上一再捅戳。
他被他打敗了,徹底傷害了,再也沒有力氣支撐下去了。
林夕海渾渾噩噩地走在街上,不知自己該去往何方。
傻傻的,忘了打的,就隨著人潮,不知不覺走進地鐵入口,然後,又下意識買了票,登上未知名的前方。
清晨的電車並沒有太多人。
林夕海隨便找了個位子,一屁股坐下,立即彎起腰,整個人縮成一團,以此抵禦胸口窒痛般的寒意,和胃部陣陣強烈的痙攣,旁邊幾個乘客紛紛向他投以好奇的目光,但此刻的他,完全沒有餘裕在意這些,只是蒼白著臉,死死閉上了眼睛……
「喂,昨天你去看JOLIN的演唱會了吧,她好棒哦。」
「去了去了,她換了七、八套衣服呢,身材超棒,舞姿又帥,真是酷呆了……」
耳畔傳來小女生興奮的嘰嘰喳喳聲,周遭明明是如此熙攘熱鬧的世界,但林夕海卻有一種錯覺,自己彷彿正往漆黑的海洋深處墜落……
無法阻止的頹勢、讓人凍冰般的溫度、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不知道這個黑洞洞的深海到底有多深、有多遠,他無能為力,只能任自己不斷往下墜落、再墜落……
搖搖晃晃,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地鐵,怎麼回的家,等他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公寓,像個在白天出遊卻受了日光灼傷的殭屍,一動不動,僵硬地倒在床上。
輕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