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走出很遠,急躁的心情漸漸平復,關心則亂,步朗尼暗歎一聲,頓住腳,轉身,站定,微笑。
黎向榮緩緩停在他的面前,黑色的髮絲有些長了,半遮住了眼睛。
“你現在想什麼呢?”步朗尼直截了當地問,“還和剛才一樣嗎?”
怎麼會一樣呢,自己也知道那樣的言語本來就是無理取鬧,一平靜下來就感到羞愧,黎向榮蠕動著嘴唇,搖了搖頭。
“我們總是以為自己很堅強很能幹,只要努力就能做成任何事,”步朗尼溫柔地凝視著他,“其實不是這樣的,每一個人眼中的世界都不同,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才是人之常情。”
“……你生氣嗎?”黎向榮低低問道,“我那麼說話,你一定很生氣吧……”
“是驚訝,我還以為我們早就心意相通了呢,”步朗尼無奈道,“並不是生氣,我應該要反省一下。”
“自作主張為你做決定,是我的錯,可你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你不說我又怎麼知道呢?”
“想要的東西?”黎向榮呆呆地重複。
“……就這麼安靜地生活著,即使身邊的人取得多麼大的榮譽也和自己沒關係,什麼都不看重,也不怕失去嗎?”步朗尼說得很慢,“不眼紅、不心熱、不焦慮、習慣寂寞、沒有野心……就滿足了嗎?”
“你明明不是這樣的,阿榮,你每次站在廚房裡,我都感覺得到你平靜、專注,這是一種強大的力量,你該更好地運用它,你應該更熱情……廚師即是武者,唯有在戰鬥中才能不斷進步,這一點我很認同何師兄。”
“我跟他差得太遠……”黎向榮苦澀道,“他說得對,我不配……我不配做步家的廚師,我不配喜歡你。”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句幾近呢喃,他的表情甚至有些絕望,就好像是看見所有光芒在眼前幻滅。
深深淺淺的綠色投下了斑駁的光影,兩人面對面的沉默,猶如雕像。
“不行,”步朗尼低語道,下定了決心般一把拉住黎向榮,“我看你根本搞不清狀況。”
被拉起來飛快地邁著步子,踉踉蹌蹌地跟著小跑,步朗尼越跑越快,寂靜的街道上只有兩人急促的腳步聲。
去哪兒,黎向榮沒有問,步朗尼的背影高挑且纖細,略微縮起的肩膀很是單薄,脊背劃出優美的曲線,襯衣下襬隨著步伐微微飄蕩。
他離自己這麼近,又這麼遠,說自己不配時,心還是像撕裂似地疼。
穿越過深深淺淺的綠色,幾條小街過去就是喧囂的商業區,步朗尼抬手擋了輛計程車,拽著黎向榮並排坐下,報出一個酒店的名字。
“我不會讓你再逃走了。”
在耳邊的細語,聽起來仿若幻覺。
下車、過馬路,暈暈乎乎地進了金碧輝煌的大廳,黎向榮一路被步朗尼拖著到了前臺,笑容甜美的總檯接待流利地用英語問候,步朗尼苦笑著掏出身份證,開了房間。
“明天退房,我們兩個人。”
接待小姐微笑道,“好的,請這位先生也出示身份證。”
步朗尼直接伸手到黎向榮的褲兜裡摸出錢包,及其自然地抽出卡片,順利地拿到了房卡。
這是一個豪華標準間,兩張1。5m的大床鋪設著雪白的床單,斜搭了兩條紫色織錦軟緞,牆壁裝飾著富麗的深紅色織金線牆紙和帷幔,屋角擺著仕女高腳燈,落地飄窗前還有一張貴妃塌,典型的新中式風格,步朗尼隨手把黎向榮推進浴室,“你要洗洗嗎?”
“別,”黎向榮緊張地扒住門,“我,還不想洗。”
“那我先?”步朗尼噙著笑意鎖好門,“你去開電視。”
“我,”黎向榮舔舔嘴唇,還是不動彈。
“你想一起洗?”步朗尼竭力裝出淡定悠然的樣子,可微微上揚的語調出賣了他,勇氣幾乎到了強弩之末,在密閉的空間中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臟砰砰跳動。
“不不,還是你先吧,”黎向榮趕緊踏出來,“我,我等你。”
“等等,”步朗尼幾乎咬破了嘴唇,惡狠狠地說道,“你要是敢逃跑,我就殺了你!”
說吧猛然關上了門,差點撞上黎向榮的鼻子。
他真的很不適合說狠話,通紅的臉蛋,泛出水光的藍色眼眸,意外地讓黎向榮放鬆下來,他也很緊張,和自己一樣,為了將要發生的事而心慌意亂。
既然來了,為什麼要走?
水流聲嘩嘩作響,黎向榮換了拖鞋,拉好厚重的窗簾,開啟落地燈,細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