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事。他不喜歡看書,會考時代作的文章也不好,抒情文寫得幼稚而濫情,說明文寫得荒唐可笑,倒是議論文寫得頭頭是道而已。偏偏高考時代的文學科,是不太鼓勵考生寫議論文的,因為要寫出一篇讓保守老師感到滿意的議論文,實是不易,不只結構要嚴謹,寫起來更需要旁徵博引,並非一般缺乏常識的香港學生所能做到的。
事實上,戴志是被迫選修文學的。教育家常常說要作育英才、因材施教,但偏偏教育制度經常漠視因材施教這一點。就拿香港的中三生而言吧,基本上所有中學都會逼迫學生於該年修讀十多科,其中中一、二時代的「綜合科學」被分拆為生物、化學、物理三科,硬是迫那些不喜歡數理化的學生讀,結果中三的成績表上開了幾個紅燈。
而戴志也算是因為「偽因材施教」而受罪的。是這樣的,雖然說中六學生可以選修三個科目,但他們大多數都不能夠完全自由地選擇。那是因為學校的老師有限,如果每科學生的數目不均勻,那老師就分身不暇,因此學校會推出四個選修組合,要學生任擇其一,每個組合選修的人最多隻能有九個——問題來了,誰有權先選?
好笑,什麼因材施教,結果是考得高分那批人有權先選,而考得差的則排到最後才「選」,那時他們想讀的組合,大概已經滿額了,所以就被逼讀一些自己不想讀的科目。有教無類? 笑話,會考分數不夠十八分的,通通不準升回原校。林春他們的學校是Band 1學校(注一),而考差了的學生出去往往要降格去讀一些Band 2或Band 3的學校。這就是香港的教育,我們從來不是理想家,我們從小到大,都見著赤裸裸的現實,如此一來,說我們香港考生是溫室小花的人,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以上是林春收到這次考試的成績表後,最大的感悟。陳秋坐在他後面,將成績表對摺再對摺,然後扔入書包內,林春只是看他一眼,不作任何批評。陳秋對上他的視線,聳聳肩說 :「怎麼了? 不過是數字遊戲而已,高高低低又如何? 還是說你想看我的分數? 我可不介意啊,只要你今天來我家……」
「不來了,今天是星期二,我要學琴。昨天煮的東西還未吃完吧?」
陳秋鼓著腮,直想揍林春一拳,然後揪住他的衣領向他叫喊 :「你來我家就只是為了替我做飯嗎? 就不能夠說是想跟我一起吃飯? 有個人陪在身邊,不是比什麼都要好嗎?」可陳秋還是沒有這樣做,這蓮蓉月也太不解風情了,他想。
陳秋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喂,新年時……你打算怎樣?」
「什麼怎樣。」林春打了一個呵欠,昨晚從陳秋家離開、回到家時已經九點半了,害他要開夜車溫習今天的世史小測,算起來他只是睡了四小時而已。
陳秋緊張兮兮的傾身向前,拽住林春的衣袖低聲說 :「下個月初就是新年假吧? 這次假期我哥不回來了,那傢伙要待在大學宿舍跟人合作做project,所以……你什麼時候過來也行。」後來,林春才知道陳秋在說謊,事實是陳秋私下與陳心做了些「桌底交易」,要陳心在新年假時繼續待在宿舍,不要回來住。
「我也不清楚。也許要跟我媽回鄉下。」
「……你鄉下在哪兒?」
「福建。」
「……何時出發、何時回來?」
「如果去的話,在放新年假前那晚就出發,然後在假期完結前一晚回來。」
陳秋頓時眼前一黑,還真的像死屍般伏在桌上。林春用一本書戳了戳陳秋那完全垮下來的肩膀,可他依然紋風不動的、以臉朝下的姿勢伏於桌面,林春也就不理他了。此時戴志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飛奔過來林春的桌子,哭嚎一聲,舉起那張成績表,跟林春說 :「怎麼辦! 書kai子,我看到人生的末日了,你看我的成績表……」
林春第一眼就望向文學科那一欄,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三十五分,戴志偉,你怎會拿這種成績回來。」那隻好竭力避開陳心吧,林春想。
戴志彷佛知道林春的心思,他跪在林春的桌子前,臉貼在林春的桌面上,以哭腔說 :「就算我想避開心哥也不行,秋秋那傢伙今早跟我說,心哥已經決定要由這個星期五開始替我補習了,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
「還說如果我文學拿不到六十分,就要從獨秀居(注二)的天台將我推下去!!!」
林春伸手拍了拍戴志的頭,像撫摸一頭狼狽的小狗般,戴志半是困惑、半是感動地抬頭看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