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了幾朝換了幾代,科舉都是這麼過來的,祖宗定下的規矩自然有其根源。雖想反駁,但云歡說得似乎也有那麼點道理。
方之晴不吭聲地走著。
兩人沉默地轉了個圈才打道回府,剛走至家門口的小巷,便見前頭幾個人走來,看著還有點臉熟。方之晴正想上前打個招呼,袖子突地被雲歡往後拽。
“快跑。”雲歡低聲道。
方之晴怔了怔,轉身想往回跑,卻見身後也走來四五人,這下他跟雲歡被嚴嚴實實堵在巷子裡了。
“怎辦?”方之晴頭一回遇見這種事,有點慌神。
“硬闖罷。”雲歡道。
還沒來得及跑出去一步,只聽帶頭的那位公子作揖道:“方公子,咱們都是讀書人,自然曉得有仇報仇。此事與你無關,還請暫避一旁。”
說是讓方之晴暫避,實則沒等他回話,他便招了招手。身後幾人繞過方之晴衝上前來,把雲歡駕起拖至牆角。
而後結結實實胖揍了一頓。
雖說這些人皆是文弱書生,可雙拳難敵四手,就雲歡那小身板,一堆子花拳繡腿招呼上去也疼得緊。
雲歡看樣子是想反抗來著,剛站起身,就被踢中小腿,哎喲一聲蹲了下去。
周圍生生圍著兩圈人,方之晴拉出來一個再拉另一個,先前那個又鑽回去。
“各位手下留情,暮開這腦殼還沒好全,打壞了怎辦!”方之晴急得直跺腳,撲上去阻攔,“何必跟個失心瘋的過不去呢!”
從旁進不去,只得彎腰從腿縫中間擠,就見雲歡護著頭跟肚子,面朝牆壁,屁股上幾個大腳印十分扎眼。
“各位,差不多就行了!”方之晴腦子一熱,擋在他身前。
拳腳收不及,中了幾招,尤其是胸口上那腳,方之晴疼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叫你再嘴賤!”領頭的又補了一腳,“差不多得了,咱們走。”
大隊人走了幾步復又回頭:“方公子,以後你去便去,只是再別帶他來。”
方之晴捂著眼應了聲,拉雲歡站起來。
雲歡一個趔趄,人中還掛著兩抹鼻血。
“爭不過便打,我之前說他們迂腐不堪,看來也不盡然。”雲歡拍拍灰,站直身子。
然後一瘸一拐走入自己家中,屁股上幾個腳印隨著袍子擺動。
書童文生聽見動靜迎上來,一驚一乍:“公子你們這是?”
“被打了一頓,快拿金瘡藥來。”方之晴道。
雲歡這回真是夠嗆,額上一大塊紫青,鼻子好不容易才止了血。待解開衣服一看,渾身都是淤青和破皮,好在打人的那群書生弱質,不至傷筋動骨。
“原來捱打便是這樣。”文生將金瘡藥灑在傷口上,雲歡抽氣道,“真疼!”
“廢話。”方之晴立於旁自個兒擦藥,“你不是小時候經常捱揍麼。”
又一想,是了,暮開這不是失心了嘛,不記得也是正常。
雲歡打小便喜好看書,跟那些被強迫送進來的子弟不一樣,大家夥兒玩得高高興興,他便在一旁默不吭聲讀書寫字,學得飛快。再加上雲先生是他爹,偶爾課上誇誇,旁人自然覺得雲先生胳膊肘往裡拐。
於是暗裡欺負雲歡,搶東西打架層出不窮。
偏偏雲歡天生了一副自命清高的性子,越受欺負越不服,鼻孔都要翹到天上去,說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直到跟方之晴熟了之後,不知為何,越長大成人,越顯得謙遜知禮,已找不著當初的影子。
此時其人抹了把鼻血道:“不記得了。”
方之晴無聲嘆氣。
“早聞江州民風彪悍,我還以為是江湖人士眾多的原因,誰想連瘦弱書生都這麼賴皮。”雲歡道,“待我捲土重來,頭一件事便是抄了他們。”
這混話方之晴快要聽慣了,心說還好沒讓他去花樓。
他曾遇過花樓的打手,當街脫了一紈絝子弟的褲衩喂板子,周圍人圈了裡三層外三層,連對面二樓都有人探出來看,直打得那人屁股開花,疼暈了過去。
將幾處小傷擦了藥,方之晴才想起照銅鏡瞅瞅自己的眼。不瞧不要緊,一瞧嚇了一大跳,他左眼皮腫得核桃大,濃重的一片青紫恐怕是擦粉也蓋不住。
方之晴幾步走上前去拽住文升:“你替我給方家傳個話可好?就說……就說我今日詩會疲憊,要留宿雲家一晚。”
文升道:“好,待我給公子擦完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