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沿渡沫江邊疾馳,唐離揚鞭策馬,笑道:“好歹見一眼活的二嫂……萬一拜堂的時候又死了呢?”
蘇錯刀抬眼看了看天色,但見水天交接處,一線墨黑正濃重的渲染開,隱有悶雷壓抑的滾過,一時憂心忡忡,道:“有場大雷雨。”
唐離滿不在乎:“咱們的馬兒都不怕雨,耽誤不了行程。”
蘇錯刀十分心疼的看他一眼:“你嘴犯烏鴉,我怕雷會劈你。”
唐離笑嘻嘻的指了指十丈外立於道中的中年男子:“要劈也是劈這位……好狗還不擋路呢,堂堂赤尊峰的神龍火鳳雙堂主,竟幹出比狗都不如的事情來,謝天璧一去,赤尊峰上上下下就丟了嚼子轡頭的騾馬一般欠揍缺管教!”
赤尊峰與七星湖堪為邪魔外道中的兩峰雙璧,但數十年來毫無同道中人的相見歡,反而鷺鷥偏吃鷺鷥肉,恩恩怨怨世代累積,不是明爭就是暗鬥,此消彼長,見縫插刀,因此唐離對上司馬少衝,一開口就下砒霜,半分口德也不修。
蘇錯刀淡淡道:“阿離,尊重些,司馬堂主是前輩。”
唐離眉畫鬢裁,秋水眼無邪而純淨:“知道……本座也沒打算睡這位前輩老人家。”
他回了七星湖,種種惡形惡狀故態復萌,甚至猶有勝之,努力捍衛著自己不容侵犯的髒亂差,蘇錯刀沒奈何,只得欣賞且包容,當下令道:“掠陣罷。”
司馬少衝鬢生華髮,卻仍是風采照人,淵渟嶽峙的一站,曲劍一彈,盛放的劍光如幕灑出,氣定神閒:“蘇宮主,且試一招,如何?”
蘇錯刀飛身下馬,更不多言,手腕一翻,長安刀斬出。
唐離隨同掠下,並不搶攻,卻貼著司馬少衝的劍刃一抹而過,他天魔步妙相無方,身法既美且魅,只在蘇錯刀身側,守得滴水不漏。
司馬少衝在赤尊峰數十年不動如山,武功之高,即便謝天璧親至,亦不能小覷半分。
蘇錯刀眼神若冰雪,一刀斜劈而下。
司馬少衝緩緩劃出幾劍,似慢實快,空氣宛然凝固,隨之清晰無比的劈開一道裂縫,裂縫如有生命般扭曲擴散,瞬息勾勒出一個死寂的空間。
唐離雖在一旁,身法卻頓顯澀滯,如踏足淤泥。
蘇錯刀長安刀倏然插入,挑出一個微妙的小弧線,靈光點滴,明明是被封死的路,莫名一個錯位,已起死回生。
他惜力如金,刀順劍勢,只隨之而動,但那阡陌交疊的重重死路眨眼之間,一變而成大片空白的活地,正是刀不至而意至的巔峰之術。
一呼一吸間,刀劍輕一交擊,司馬少衝即刻收劍回鞘,怔怔的凝視蘇錯刀片刻,竟微笑了:“今日重逢長安刀,方知天璧兄後繼有人,甚慰。”
唐離輕飄飄落地,與蘇錯刀並肩而立,笑得機靈而狡黠:“這話聽著古怪,司馬堂主竟是謝天璧的未亡人麼?”
司馬少衝搖頭:“我與天璧兄年少相交,亦蒙他信任託付,照料少主十餘年,早已亦親亦友,他收得佳弟子,我自然替他歡喜。”
唐離輕巧的笑道:“再怎麼亦親亦友,他也跟我七星湖的蘇小缺雙雙歸隱啦……不過,人跑了,赤尊峰還在,是麼?你老人家武功才智皆是當世翹楚,又手握神龍火鳳二堂多年,謝復行何德何能?張著嘴就能吃得下偌大的赤尊峰?司馬堂主三個兒子,個個銅刷鐵鑼,你服膺謝天璧,難道他們就得一輩子屈謝復行之下?”
他信口挑撥,離間得過於粗淺直白,反而顯出一種字字扎到肉裡的真心實意了。
司馬少衝定睛打量他,低聲嘆道:“難怪,難怪,蘇宮主當真是好運氣……不過唐三公子恐怕不知,昨日敝派火鳳堂已由新堂主接任。”
語中似有未竟之意,卻話鋒一轉,笑道:“江闊雲低,大雨將至,教主邀二位過舟一敘。”
待蘇錯刀與唐離踏上那艘堅固精巧的三桅船,天邊一串閃電火蛇般噼啪炸開,渡沫江轟隆隆的巨浪滔天,江風鼓盪咆哮,而船頭甲板端坐的素衣少年,只安靜的抬起眼睛:“謝復行見過蘇師兄、唐世兄……”
微微一頓,輕聲問道:“師兄,家父可還安好?”
蘇錯刀點了點頭:“師弟放心,謝師一切都好。”
謝復行嗯的一聲,頗有悵然之意:“我還是五年前見過父親一面,父親與我說了六句話……師兄,家父與你的緣分,比與我可深厚得多了。”
蘇錯刀看他腰側配黑鯊皮短劍,一時問道:“師弟擅劍術?”
謝復行搖了搖頭,謙道:“父親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