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只願理出事情真相,教師父不致枉死,之後守一方香茗茶坊,如此安靜終老而已。”
這言下之意是,傳派不關我事,百川山莊莊主我也是不想做的,我身上沒什麼擔子,一輩子就想做這麼一件事,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汪雲崇聽在耳裡,心中讚了一句漂亮,這話說的實在靈巧,不僅將自己的責任抹得一乾二淨,最後還把矛頭丟回給呼延鐸,此時再不幫上一腔,可就太不厚道了。
“南公子好一個寵辱不驚哪。”成功地將室內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汪雲崇笑笑,向呼延鐸道:“汪某這裡有句話,只是掂起來有些重,不知當講不當講。”
呼延鐸冷哼一聲,道:“老夫一介草民,怎敢堵汪大人的話?”
“呵,”汪雲崇側頭略略斟酌了一下措辭,才道:“庚泰十四年一役後,陵前輩便此隱入深山,算起來,老爺子與陵前輩足有二十四載寒暑未見。”瞥過南疊楓一眼,道:“這其間,陵前輩收納弟子,甚至——破例收了兩位徒兒之事,老爺子尚且今日方知,試問老爺子還是一如既往地瞭解陵前輩麼?”
這句話著實是重,但這重的原因,偏偏是因為這一番話句句不假。
陵鶴子隱居之後天下二十餘載不聞其音訊,呼延鐸也不例外。
二十四年,足可以發生或者改變很多事情。
實在是直取要害的一句話。
室內一片靜默,呼延鐸威武矍然的眼中銳光點點,面上的線條深刻而嚴厲,整個人彷彿一尊雕塑一般,巍然不動。
忽然,憑空之中迸出一聲大笑,呼延鐸自這笑聲之中站起身來,仰頭放笑不止,那笑聲在敞闊的室內排盪開來,聽得其餘三人個個駭然。
呼延鐸笑著笑著,竟自笑出了淚,最後也不知是笑是哭了。
“瞭解?說得好!”呼延鐸一聲長嘆,道:“這個世上,有誰敢說自己瞭解陵鶴子?”
汪雲崇肅然起來。
“二十四年前……”呼延鐸仰頭看著房頂,笑意漸苦:“並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複雜。只是因為那場爭鬥……讓我們發現,繞了那麼一大圈,竟又回到了原處。”呼延鐸閉上眼,任由眼角的淚滑落,道:“我們只是都累了而已,都累了……”
回到客院之後,南疊楓與汪雲崇各自收拾行裝,準備第二天一早離開呼延家。
呼延鐸最後給的答案,既似含糊其辭,又似掏心掏肺,彷彿是完全的真相,又讓人覺得其中含義深遠。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呼延鐸是無論如何不會再提起有關這件事的任何了,這已經觸到他的底線。
所以,呼延家沒有必要、也不可能再呆下去了。
夜已三更,南疊楓收整皆畢,熄滅燭火。
方剛坐上床沿,卻瞥見外面一個人影晃過,南疊楓倏地站起,沒好氣道:“汪大人又有何貴幹?”但是話方出口便覺有些不對,這氣息彷彿還不是汪雲崇的。
外面傳來一聲輕笑,房門被輕輕推開,清幽的月光灑入,呼延嘯緩步踱進,道:“覺得你也許睡了,又想碰個運氣,看來是剛好的。”
南疊楓贊同地微微點頭,坐在床沿邊上,伸手指了指床邊的圓凳示意呼延嘯也坐下。
月色很好,接連幾天的陰雨似乎將天都洗透了,亮得沒有一絲塵埃。
南疊楓牽牽嘴角,嘆道:“這幾日你都極少過來,世伯想來很生氣吧?為難你了……”
呼延嘯擺擺手,依舊笑得雲淡風輕:“突然之間有了陵前輩的訊息,還是這樣的訊息,父親已經不問江湖事那麼多年,自然是有所震動的,陵前輩向來深不可測,這怎麼能怨你。”
南疊楓垂眼微笑,細膩精緻的輪廓被月光鍍上一層銀邊,耀得人心目眩暈。
呼延嘯看得有些痴,待得南疊楓清亮的眸子抬起,和自己的目光對上,這才反應過來,看著傾瀉進來的一地月光,道:“父親說,陵前輩如天上皎月,只可仰望遠眺,卻無法擁攬入懷。她是父親一輩子敬慕的女人,普天之下,上至王侯貴胄,下至江湖奇才,沒有男子能配得上她。父親說他自己已經足夠幸運,至少陵鶴子還曾將他視為知己過。”
南疊楓微怔,原來汪雲崇對呼延鐸的流淚之解,竟然是對的。
“呵,”呼延嘯轉回頭來淺笑:“若是陵前輩在世,父親這話估計是絕不肯說的,現在陵前輩仙逝,父親悲慟傷懷情不自已,我也是這才知道。”
“世伯有一句話說得極對,這個世上,沒有人敢說自己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