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扶著父親坐下,讓人去端了茶。
望著自己父親滿鬢白霜,眼尾如刀刻般的皺紋,劉螢心痛萬分。時間是一把鋒利的刀刃啊,將當年金戈鐵馬、萬丈錦旗的崢嶸歲月剝得一絲不留,歲月真是催人老啊,在這方面一點都不留情面。
“爹,有什麼事吩咐一下就行了,何苦自己跑呢?”劉螢心痛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劉闖揮揮手笑道:“不礙事,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動道兒了。”
“您這麼來我不放心……”
劉闖哈哈一笑:“有什麼不放心的,現在讓我披甲都可以!”
劉螢知道父親是開玩笑,但心裡也驚了一下,難不成父親此刻前來是跟自己說這事?他坐到劉闖對面,看著父親笑容道:“爹,您今天來,是不是要跟我說漠北和蜀中的異動?”
“是啊。”劉闖重重的答了一聲,忽而收起笑容,肅然看向劉螢,道:“我只問你一句,關於謀反之事,你意下如何?”
劉螢定定的望著他父親的眼睛,毫不退縮。劉闖眼神中的詢問、懷疑、甚至還有一絲堅毅,直直的逼視劉螢。
良久,劉螢微嘆一口道:“我不會背叛他。”語氣毅然堅決。
劉闖凝了他半晌,才緩緩道:“唉……想不到你也陷進去了……不知道這算不運算元承父業啊……”
“什麼?”劉螢大惑不解。
“你爹我愛過一個人,為了他我粉身碎骨毫不畏懼。”劉闖忽然開口說起陳年往事,讓劉螢有些奇怪,卻又見父親沉浸回憶,便也沒打擾。劉闖嘆了一口,又繼續道:“他是葉久重,就是老皇帝。我很愛他,所以為了打下了整個天下,卻絲毫沒有反意,因為我的目的只是守護著他,並不想與他為敵。葉為月是他的兒子,我又怎麼會對愛人的兒子下手呢?今天聽到你這麼說,想必你也是深陷其中了啊……”
劉螢有些震驚,他不會想到,父親竟是有這般理由,才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毫無謀逆之意。原來竟是一個情字,自己的父親,竟然愛著為月的父親。
劉闖回憶著很多年前,那個人迤邐的身影。他與葉久重本就是至交好友,親密無間,由於前朝政治腐朽,百姓疾苦,葉久重看不下去這民生日益凋零的場面,便叫了他四處招攬義士,要揭竿而起。他本就是鎮守一方的將軍,反起來很簡單。這一呼應,很多看不了前朝腐化的義士便紛紛響應,不久便有了一支強大的軍隊。
劉闖始終忘不了,葉久重披著金甲,騎在馬背上那豪氣萬丈的英姿,彷彿這萬里江山已在他座下,眉宇間偉岸俊秀,心下裝了天下所有的百姓。就是這個時候吧,望著那馬背上雄姿綽約的人,劉闖的心便丟了去。從此披荊斬棘,從此金戈鐵馬,縱使手上染盡鮮血、罪孽深重,也義無反顧的為他打這個天下。
只是這份感情,畢竟是劉闖的單相思。後來葉久重坐了龍椅,娶後生子,萬代江山。他便也在一方,娶妻生子,繼承這江南。
說來諷刺,兒子竟承襲了父親的愛,塵世輪迴,便指的是這樣吧。不知這是天意還是巧合?
“爹……”劉螢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道,“您今天來不會就為了告訴我您愛過老皇帝吧?”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勸你……”劉闖看著自己兒子,淡淡道,“既說了不背叛,便也不要參與才好。”
劉螢臉色忽的有些黯然,別過頭去,緩緩道:“爹……這件事……您不要管了,我自己有分寸。”
劉闖一驚,臉色微變:“你不會已經……”
“如今是,騎虎難下。”劉螢聳聳肩,表示無奈。
只聞一聲巨響,劉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怒喝道:“你!你這個逆子!”
劉螢並不解釋,也不反駁劉闖,只是靜靜的接受著他父親所有的怒氣和斥罵。靜靜的站著,眼神黯淡,不想解釋什麼,只怕父親也不會相信他的話。參與了便是參與了,也無需多言。
劉闖盛怒之下,拂袖而走。心下怒想自己這個不孝的兒子,老子當年拼命打江山,拼命維護這江山,即便被別人說成是懦弱,也堅持不反。絕不背叛,是當初自己給自己下的咒,又怎能違反?
那剛才被老王爺生生拍下的桌子,此時已經是斷成了兩截。老王爺雖然年近黃昏,但那麼多年的武功還是沒有白練的,可能行動已經不便,但是這歲月累下的掌力還是很實的。劉螢無奈的望著那兩截的桌子,輕笑一聲對小兮道:“明天修桌子吧,下次換結實點的木料…”
小兮望著劉螢,眼中充滿了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