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辰了還不睡覺,再鬧下去,明兒個一起傳送到東宮裡唸書去。」
壓著懷風躺到床上,懷舟負手而立,一雙眼狠狠瞪著兩人,厲聲恐嚇。
他平日裡面無表情已是叫人發憷,這時沉下面孔,更是嚇人。懷風看出哥哥動了真怒,不敢再鬧,拉著定遠麻利兒躺好,討好道:「我和定遠這就睡下,再不鬧的,哥哥累了一天,也早些回房安置吧,明兒一早我給姑母請過安便到巡防司幫你辦差去。」
懷舟最是見不得他這般裝乖討巧,火氣撲的便熄了,雖然那臉仍是板著,眼神卻由凌厲轉為柔和,只是見兩個少年頭並頭挨在一處,仍是不由自主暗了一暗。
「差事我一人盡辦得,哪裡用你幫忙了,定遠難得來一趟,你陪著好生玩耍一番,記住莫惹是生非就成。」
輕輕叮囑完,懷舟去一旁取了塊乾淨巾子過來,執起懷風一雙秀致腳踝,擦拭他方才赤腳著地時沾染上的灰塵,兩隻腳弄得乾淨了,將被角給兩人掖好,這才放下帳幔出門。
待他一走,定遠大大喘出一口氣,捅一捅懷風,「表哥平日也愛這般板著臉不成?怪嚇人的,害得我躺直了都不敢動上一動,不過待你倒似當真不賴。」
懷風哈哈一笑,「那是我親哥哥,自然待我好,你那幾個哥哥不也一樣。」
定遠歪了頭看他,「我幾個哥哥待我也是好的……」說到一半,想起方才懷舟擦拭弟弟腳掌時那份溫柔細緻,咂了咂嘴,「只是比起你哥哥,那便差了十萬八千里。不過我哥哥們可不愛板著臉,比起表哥可要和氣得多。」
懷風只將他話聽進前半句,便得意的不知怎樣才好,想再誇兩句嘴,卻恐又惹得定遠撓他,後半句雖不中聽,卻是左耳進右耳出,於是便只剩了一徑傻笑。
兩人笑鬧一宿,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猶自不起,醒來一看,懷舟早出門去了巡防司。
倆人匆匆洗漱了進宮請安,接下幾日,便如脫了韁的野馬,可著平京內外四九城的溜達,短短半月將京裡的犄角旮旯都逛遍了,便出城去遊玩。懷舟先還不怎麼拘束,這日待一看兩人日落還未回城,忙遣出人馬搜尋,總算在城郊一處酒肆找見。原來這酒肆自釀的梨花白醇香可口,懷風並定遠不覺吃多幾杯,竟醉醺醺忘了時辰,連城門閉了也不曉得,只勾肩搭背在桌上呼呼大睡,將懷舟氣得著實不輕,一碗冷水潑醒小哥兒倆,拎著脖子回了府去。
他本就不喜懷風同這位表弟過於親暱,這下尋著由頭,第二日便入宮去,藉著請安之際,將兩人醉酒不歸一事當個笑話說給太后並長公主聽,末了道:「我那府裡窖藏著不少好酒,若知表弟喜歡,老早便拿出來款待了,也不致在外面貪杯,這要是出點岔子,侄兒可怎生對姑母交代。」
再有兩日便是太后壽誕,長公主這些時日忙於賀儀,少有閒暇過問定遠,不成想便鬧出事來。她於這么子最是愛寵,雖說南越世子荒郊醉酒無傷大雅,但一想及兒子微服出遊連個侍衛也不帶,這要是碰上強盜剪徑可如何是好,登時後怕起來,當下命人傳定遠同懷風進宮,疾言厲色好一通數說。
兩人昨夜酒醒後本已遭懷舟一番呵斥,現下又遭訓誡,連太后亦不肯幫腔求情,不免有些灰溜溜的,齊齊耷拉著腦袋認錯。
長公主斥罵完,想著這小哥兒倆均是淘起來翻天覆地的主兒,湊在一塊兒終是叫人不得安心,於是沉下臉,命么子搬出安王府去同父兄居住。饒是定遠如何央求,也只得垂頭喪氣讓南越王押了回去,剩下懷風乾瞪眼。
懷風同定遠經這一番敲打,著實老實了兩日,緊接著便是太后壽誕,一連三日舉國同慶,平京城內外更是一派熱鬧非凡。
因此次還有十餘國外使來賀,為防範外朝使者藉機安插細作,懷舟督察京城內外,忙得是馬不停蹄,每每回府已是夜半時分,身子乏透之餘,安歇前猶不忘來懷風屋裡看上一眼,掖一掖被角。
他手腳輕便,懷風熟睡之中不易覺察,只在每日清晨才發覺床頭多了一包品香齋的松子糕,又或百味坊的龍鬚酥,俱是自己愛吃之物。
他曉得是哥哥下值帶回來的,當下踞床大嚼,吃得飽了去敲懷舟房門,卻總見屋裡空空,人早已出門去了,如此數回,懷風過意不去,這日特意起個大早來到懷舟屋前,輕輕將門推開條縫向裡張望。
懷舟起床後穿戴妥當正要出門,卻見懷風扒著門縫探頭探腦,不覺詫異,瞟一眼窗外,見天色仍是黑漆漆一片,知道並非自己遲誤,乃是懷風這懶蟲伸腰,破天荒的早起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