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覺得,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夕陽已經完全被雲海吞沒。
夜臨,星滿天。
然後天幕傾斜,光華離合,萬千星光,全墜於塵埃。
雲天青終究,執壇而歌。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天青。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天青……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君莫停。”
——天青?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天青!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那已經是經久年歲裡的一簾幽夢了。
“砰!”
歌盡壇碎。
年光與歲月,終究輾轉而盡。
那一日依然,正值大寒。
風聲凜冽,而他站在高山之巔,鬢髮衣衫被朔風獵獵吹起,明明是那麼怕冷的人,卻彷彿毫無感覺了。
也許冷到入了骨入了血入了魂,便也就不再冷了。
“夙玉,你看這雲海霧松,當真是美不勝收。只是這世上沒有了你,即使再有千般美景,卻也無趣得很……”那低得聽不見的聲音,是呢喃了誰?
滿山的蔥鬱,註定抵不過心中那一小塊荒蕪。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會更難重。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者番同。夙玉,你看,我總言‘我命由我不由天’;你總是笑,說‘我們若真能逃得過天意,如今便不會是你與我在此’。”雲天青輕笑一聲,仰頭喝完了酒罈裡最後一滴酒,然後手一揚,酒罈便沒入了他腳下的雲縈霧繞之中,“夙玉師妹,我代你等他,可好?”
那依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破曉之後,大雪磅礴。
可惜他們都看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合
總有人似陌路人,聽這段往事話本
一百又十九年後,某座城鎮的一個茶樓。
一位老先生正準備開壇說書,臺下人頭湧湧,顯出這位老先生大概說書技術或者說的故事,都很吸引人。
“噹噹噹”,幾聲梆子響起,老先生呷了一口茶,清咳了兩聲,原本吵吵嚷嚷的臺下立即靜了下來。
“昨日與諸位說了雲天河的故事,今日我們就追本溯源,說一說雲天河的父母——雲天青、夙玉與他們的師兄,玄霄的故事。”
那個人,便是在那個時候進來的。
“這位客官,歡迎來到小店,這邊請。”店小二蘇洺迎了上去,一邊打千一邊把那人引至一靠窗的桌子旁落了座。
“不知這位客官想喝哪種茶?”
“……太平猴魁。”清冷的聲音渺渺傳來,空寂得有點荒涼。
“呃,抱歉,這位客官,小店……沒有這種茶。客官,您看,要不……”
“……黃山毛峰。”男子頓了頓,才道。
“好咧,客官您稍等。”
上了茶,蘇洺便站在了離那個人不遠的地方,大概是那男子看起來太過卓爾不群,蘇洺便不禁又看多了幾眼。
那人的瞳發皆是棕紅色,額間三瓣硃砂,眉目清俊,白衣蹁躚,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睥睨眾生的氣勢。
絕對不會是一般人,蘇洺很肯定地想。
那邊說書先生的聲音悠悠傳來——
“說到那玄霄啊,是天生異相,褐發棕瞳,額間一點硃砂,俊美得不像凡人,都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孩子。可惜他生性冷淡,生人勿近,據說從來沒有人敢靠近他三尺之內。可憐了那些喜歡他的女孩子,真真應了那一句‘愛在心口難開’……”
一陣鬨笑。
蘇洺轉頭去看那個人,霧氣繚繞中,仍可清晰看見,他眉目淡然的品著茶,似一切都與他無關。
“不過那雲天青也不是凡人。整個瓊華,可就他一個敢在玄霄身邊胡言亂語,對玄霄死纏爛打的。那段日子,兩人皆是同進同出,同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