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歸一終於軟倒在地,躺在血水和雨水中,沉沉睡去。
與此同時,竹縣郊區,影殺二分部。
鳳泣刀與七玄破風刀鋒芒相對,凌厲與凌嘯目光相接。
“我不想知道前因後果,我只想要你的命。”凌厲神色冰冷。
凌嘯看著凌厲手中的鳳泣,平靜地道:“我將你養大,教你武藝。所以我明白,我養的是怎樣的一個人。”
凌厲沉默。
凌嘯繼續道:“你做事總不愛思考,這點很卻容易被人利用,今後務必小心謹慎些,不要被表象矇蔽了雙眼。你取回了屬於你母親的刀,我很欣慰,卻又擔心你因此暴露身世,下半生再無寧日。所以你千萬要收斂自己的鋒芒,以免招來禍害。記著這些,好好過日子。想動手就動手吧,我是個逼死髮妻的罪人,不值得任何人憐憫。”言畢,凌嘯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七玄破風刀。
凌厲眼中多了幾分朦朧,沙啞的聲音越發顫抖:“我此生最恨的,便是你這個讓我去做殺手卻不教我冷漠反教我仁慈的師父!”
“因為一個殺手必備的素質不是冷漠而是仁慈。冷漠的殺手,要麼變成殺人狂魔,要麼變成別人的工具;仁慈的殺手,要麼走向巔峰,要麼走向滅亡。你從巔峰到滅亡,一直這麼仁慈。”
“夠了!我不想聽!!”
刀。
血。
失聲痛哭。
刀,刀,刀。
血,血,血。
發紅的眼,洶湧的淚,迷茫的聲。
自己殺過的人彷彿靜立在一旁,嘲笑他奚落他。揮刀便斷,卻怎麼都斷不盡。
“小生受恩人所託,帶一封家書而已。”魏遲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凌厲猛地抬頭,除了血色什麼也沒有。
“請凌大俠殺了在下。”魏遲鐘的聲音這次在背後。
凌厲轉身,卻發現身後只有夜色。
“如果因這事又引出更多江湖事,那凌大俠是否會再開殺戒?”魏遲鐘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反反覆覆重重疊疊,彷彿情話一般撓著凌厲的心。
凌厲不停地轉身環顧四周,卻始終找不到人,最後終於意識到這聲音在自己心中。
不,不要!
當年魏遲鍾謊稱知道他身世相關的事,與他相識。
如今魏遲鍾真的尋到了他的身世真相,與他死別。
當年魏遲鍾問他時,他選擇寧可不要真相也不願再殺人。
如今魏遲鐘不會再問他了。
血還溫熱。
血被忽然下起的大雨浸涼。
雨中,似乎有誰的歌聲,如鬼哭狼嚎般難聽。
“……天時慝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黑色的影子踏雨而來,沾著滿身的雨水走到了屋內。
凌厲看向唱歌的人,愣住了。
此人一身純黑的衣衫被雨打溼,而在黑衣和黑夜的襯托下,枯白的發和腰上瑩白的半月形玉佩格外顯眼。
“你拿到了鳳泣,可有繼承鳳吟的意志?”黑衣人開口笑問。
凌厲死死盯著黑衣人腰上的玉佩,吐出三個字:“黑、聖、人!”
“呵呵,你知道我。”
凌厲看著黑聖人,咬牙切齒:“你來這裡做什麼!”
黑聖人面帶微笑地看著凌嘯的屍身:“我來收屍。”
“這輪不到你來做!”
黑聖人搖搖頭,走上前,拾起被凌嘯放下的七玄破風刀,笑道:“你不知道她的墓在哪裡,也不知道他沒了七玄破風刀會寂寞。”
凌厲一愣,回過神來黑聖人已帶了人和刀離去。
帶著一夜的秋雨。
雨下到了顏家鎮,下到了騰龍幫。
騰龍幫數百幫眾於廳中集合,只待陸笙一聲號令,便要出發去推平影殺。
這時,陸笙似發現了什麼,神色猛地一變,看向廳外。
廳外人頂著一頭枯白的發,穿著一身溼透的黑衣,揹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提著一柄出鞘的刀,踏著晨曦走來。
是了,就是這個身影,與五十年前一般無二的身影。
曾有人頂著一頭烏黑的發,穿著一身染紅的白衣,揹著一個七竅流血的人,提著一柄無鋒的劍,踏著晚霞走來。
不會認錯,哪怕天荒地老都不會認錯!
陸笙握緊了拳,遙望著廳外的人。